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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袖 【完】


25楼2011-07-08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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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机场设施先进,是花费七百多亿港元兴建的“新欢”。——人是记忆的奴隶?不,人都现在自己想记得的。逝去的永远是最美好的。纵有千般不是,旧爱是难忘的。
      我来不及告诉阿力我手上也有已经逝去的东西。
      关上电话。
      他说拍完照片才覆我。——但他一直没有。
      蓝天将黑未黑,招牌和光管刚亮。我竟走到皇后大道中一百九十九号地下的“陈意斋”去。原来老店在广州。一九二七年在香港成立了分店。
      我买了燕窝糕。顺便也买了些杏仁饼、牛肉干、虾子扎蹄、柠檬姜、辣椒榄、薏米饼……。
      我知阿力晚上会到湾仔一家酒吧看世界杯。只是爱尔兰特色的酒吧。早已挤满球迷,透过84×62吋的电视大荧屏,粗口横飞,群情汹涌。
      那是一个十二码罚球。
      我不知他们吵什么。
      一个说球证太差劲,判错了。
      一个说拉扯球衣,判罚是公平的。
      一个说他下了重注赌波,竟大热倒灶。
      ……
      我很喜欢看这些球迷的发应。——一一都是顽童。他们开心,便大叫大跳。一下子落空,毫不掩饰地兽性大发。喜怒哀乐系于一个小小足球。
      只有在这些场合,我们找到童真。——在粉饰升平的世界中逃出来,走入原始土人部落。他们的精力用不完。
      阿力有时是个故意抬杠的超级顽童。世上必有些死硬的“跟白顶红”派。他们一定也不喜欢毫无新意的大热门,最恨形式一面倒,当所有人捧巴西,他们便声援苏格兰或挪威,或克罗地亚,或法国。
      这些人呢天生便爱“除强扶弱”、“劫富济贫”,做不到侠义、烈士,也得以口舌在千里之外奋勇表态。从来不肯跟风,不理时势,不看实力,不管胜负之可能性,总之,心理上打倒一切当权派,谄媚者,以及大多数群众。
    阿力不相信牌面,他的“发调”只消中过一次,便会讲足一世。
      我在那个乌烟瘴气的酒吧中同他厮混了大半晚。大部分时间在听他说话。
      他扔给我一大叠飞机肚皮的照片,“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九龙城。
      「这张最“完美”,」他指出:「有新、旧楼、大招牌、行车天桥、人群,还有客运大楼。——最精彩的是天色,好像含着眼泪。」
      我见到他脸上的光辉,完全忘掉“燕窝糕”照片。——比起来,它是无地立足的“第三者”。
      反而公司的同事比较关注。他们一边吃一边取笑。
      「原来这些百年零食那么好吃,我们像不像古人?」
      小李叫我过去看电脑显示屏?
      「白手套放大,做了些效果,不很好,因为色太差。尽人事。」
      他指着一些影像:「上面有个指环。这儿。指环的饰物——」
      对了!
      指环的饰物就是那条小巧玲珑的钥匙。——它不是钥匙,它只是装饰品,难怪世界上没有提供它开启的锁!
      但是,为什么呢?我仍然没有头绪,我仍猜不透冥冥中谁给我这条钥匙。
      晚上,当我听着“MAKE NO SOUND”和“TIJUANA LADY”,进入迷幻境界,开始我的功课时,母亲大人来电。
      「你吃到燕窝糕没有?」
      「吃了。」我告诉她:「味道淡得像米,像忘了放糖。好了,我要工作了。」
      「我小时候最喜欢那个盒子。」她不愿搁下电话:「是“雪姑七友”,雪姑还让小鸟停在她手背上唱歌。」
      「不,他们早改装了。」
      


    28楼2011-07-08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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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5:4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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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钥匙——吃燕窝糕的女人 【完】


      30楼2011-07-08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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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竟然动手打她。明明放学回来,小二和小远都饿了,他们就在厨房吃点什么。
          赵眉还是十分萎靡,只在厨房切切拌拌,小孩吃着,都哭了。我进厨房一看,孩子满口是血,手里还抓着满满的血与肉。赵眉在细细地叱喝着:“吃掉它。吃掉它。
          吃掉可以驱邪。我们有杀身之祸了。“她竟也瓢起一调匙的生血肉,往嘴里送。我一把揪着她的发,摔掉她的调匙:”这是什么?“她说:”鸡心、牛脾、猪肝。“
          我指着她的脸:“你给孩子吃这些?”然后我竟然打她,一掌一掌地刮她的脸。孩子哭得更凶了。她也不哭也不闹,只眯着眼看我。我略停手,她转身便操住了厨刀,闪闪亮亮,冰冰凉凉的,搁刺着我的喉头。
        “你忘记了吗?陈路远。关怀,爱,温柔。”——何以至此。我原来想爱她,关怀她,给她一个温柔的家。
        明明轻轻地走过来,抱着了赵眉的大腿。赵眉索索地流了一脸的泪,放下了刀,跪下说:“明明,你们父母做错了。从油镬跳进火堆,又从火堆跳进油镬。做错了什么,我们却不晓得。”
        因为我们以为凭智慧建造了巴比塔,通往天堂。
        然最终还是毁灭。
        我独自到了欧洲,又回到了香港。我无法再背负爱情的十字架。
        然而我已无法再认得香港。我走路缓慢,鞋跟老给人踩着。
        银行职员问:“先生,身分证号码?”我略一迟疑思索,职员已在叫:“下一位。”我想去檀香咖啡室喝一杯旧香港的浓咖啡,发觉咖啡室已经消失。电话号码都改了7个数字。港式英文我亦不理解,譬如“天地线”。我去看许冠文的电影还会发笑,但整个电影院的年轻人都十分不耐,粗话连篇地叫他“阿伯,收山喇。”
          民选的立法局议员才20多岁。我在香港迅速衰老。
        我在杏花村租住一间细小整洁的公寓房子,像爱丽思梦游仙境,回到了单身时的孤独与沉默。闲来坐在窗台上看飞机升降,原物实大的巨大飞行金属,在窗前掠过,跑道在城市与海洋之间,闪闪发亮。这实在是一个奇妙的城市,独一无二。
        我找回旧日的拍档,夜夜工作至晚上10时。生活还可以。午夜浅睡即醒,会昕到婴儿的啼哭,不知是不是幻觉。
        赵眉和明明还是找到了我。婴儿小远在啼哭,赵眉的腹部已经隆起。我低着头想,怀的是魔鬼怪婴,——我们心中的魔鬼。
        她只是“啪”的刮了我一巴掌。我轻轻地掩着一边发热的脸。
        我默默地抱起明明,接过她怀中熟睡的婴孩。她提着行李,默默地随我进屋。
        当夜我们还**,顶着奇怪而邪恶的隆腹。
        可能就是当夜做的决定。
        明明、赵眉、小二、小远回到香港后就互相传染疾病。空气污染,明明老伤风、感冒。食物污染,赵眉老肚泻。噪音污染,好脾气的小远也成天皱眉大哭。为了寻找加拿大的记忆,我给他们买了一只大白老鼠。只有老鼠和我最健康,老鼠吱吱的生长,如癌之扩散,而我的决定在黑暗中孕育成形,等待诞生。
        我不知如何将事情解释清楚。到底是我毁了她们,还是她们毁了我,还是我们都是牺牲者。小四生长得很健康,跟每一个婴儿一样哭闹发脾气。我们一家6口,跟每一个香港家庭一样,在暂时的恐怖的平静里生活。赵眉也像每一个妻,送孩子上学,记得食品价格,见学校老师会精心打扮。明明学会多话,用电视肥皂剧主角的嚣张态度说黑社会术语,小二不停摔破家里的所有玻璃,小远毫无倦意地生病,肚泻,发热,皮肤敏感。生命像一张繁复不堪的药方,如是二钱,如是一两。而我案前的草图堆积如山,周末还得和建筑商和发展商唱卡拉OK,吃含重金属及各种毒素的海鲜,急于花钱又急于赚钱。我忽然怀念在美加那种真实的孤独与恐惧,因为清醒,但我已别无选择。
        


        35楼2011-07-08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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