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公子本不是当地人,多年前与寡母王李氏一起搬来长安。据说王家在故乡本是个大户,谁知王公子五岁那年,王家老爷因为做生意得罪了当地恶霸,于是被栽赃陷害,被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关进了监狱。王李氏上下打点,几乎散尽了家财,才将丈夫从狱中救出。但这王老爷在狱中受了刑,又没及时医治,出狱后一直卧病在床不见好转。就这么拖了一个多月,竟撒手归西了。
王李氏带着年幼的儿子,守着所剩无几的家财,还要应付时时来闹事的地痞泼皮以及觊觎家产的叔伯兄弟,日子过得煞是艰难。可这王李氏也算是名烈妇,硬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把儿子拉扯到大。这王公子也争气,三岁能识字,八岁就能熟练背诵四书五经,十二岁时便通晓诗词歌赋,连当地有名的私塾先生都称他为神童。
王李氏本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妇道人家,但她却明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儿子在读书方面又如此有天赋,于是她几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供儿子读书上。于是在王公子十五岁时通过州试以后,王李氏便变卖了祖宅,带着所有家财和儿子一起搬来了长安,希冀儿子能上最好的学堂,受到最好的教育,在科举考试里拔得头筹,光宗耀祖。
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第二年的省试,王公子非但没有高中,甚至连名次都没取得。然而王李氏并不灰心,她觉得儿子年龄尚小,许是还没习惯这异地的生活;况且来日方长,以儿子的天赋才华,衣锦还乡只是迟早的事。现下的要紧事,便是给儿子找位好老师,好让他的见识和学识更进一步。恰巧王李氏的一位远房表亲曾在大明宫里谋过差事,在这位亲戚的打点帮助下,又花了不少银钱,王公子突破层层关卡,最终在满是达官贵人之后的太学里,谋了个旁听生的席位。
王公子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明白母亲为了他的事费了不少心思,便愈加刻苦努力读书。可惜天意弄人,第二年的省试,王公子又没能谋取任何功名。如此过了整整五年,每次考试前母子二人均是信心满满,但结果却如一盆冷水般,从头顶灌到脚底。王公子初来长安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知道母亲用心良苦,自己应该努力读书,但毕竟还只是个贪玩的孩子,面对京城五光十色的诱惑,没法一点也不分心。现在他已是20岁的大小伙子,苦读了这么多年却无任何成绩,任谁都会心灰意冷。加上母亲王李氏对他要求严格,每日除了读书外,并不允许他参加其他活动。逐渐的,王公子就产生了些叛逆的念头。
再说这王李氏,当年携幼子离开家乡不远万里来到长安,一介弱质女子硬生生地撑起了整个家,就因为她心里一直抱定了儿子终有一日会高中状元的信念。一开始的两年,儿子考试不中,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许是孩子年龄小,学业未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直到第三年儿子仍没拿得任何名次,她就有些犯嘀咕了。那段时间王李氏简直食不能咽夜不能寐,天天琢磨儿子考不上的原因,甚至偷偷跑去学堂里打听儿子最近的表现。在先生的一句“有些贪玩”之后,王李氏便认定了儿子学会了偷懒,定是不用功读书造下的孽。于是王李氏对儿子的管教愈加严格,甚至到了变本加厉的地步,就连学校组织的秋游也不许王公子参加。而省下的这些时间,不用问,定是逼王公子在家里读书,读书,再读书。
由此,母子二人的关系陷进了一个微妙的循环——王李氏想尽办法让儿子不停地读书,而越这样王公子的叛逆心越重越不想读,王李氏见儿子这样就愈加生气,进而采取更强硬的手段干预儿子的生活。就这么折腾了很长时间,一年春天,学校里的先生请已经高中的昔日门生来给大伙传授经验,王公子看着当年的学长同窗们一个个容光焕发,指点江山,而自己却依旧是穷书生的寒酸样,再想到家中母亲只知道让自己读书,却一点不关心自己的感受,加上自己的一腔茫然与愁苦又不知向谁诉说,王公子不禁胸中愤懑,借酒浇愁,从那之后,便染上了酗酒的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