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有一死的。
但冯古道从未想过，最先走的，会是他自己。
“……要先，也应该是那个喜欢吃香菇的家伙啊。”
身穿蓝衫的男子蹲坐在桥边，撑着腮望着远远流去的河水，喃喃道。
桥有些年头了。河水不断地冲刷着有些泛黄的石柱，不缓不急，只是在脉脉里流逝着时光。
冯古道以前是不大信神鬼这些东西的，直到他死后，才恍觉有些东西，并不意味着你不信，它就不存在。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河水流的无声无息，正如他的人一样，安静的听不到心跳。
“也对，已经死了。”冯古道低笑半晌，松开了一直按压在胸前的手掌。
“喝汤么？”坐在桥边一个小摊边的少女端起一碗汤，抬眸看向冯古道。
少女每天都会问他三遍这个问题，起先冯古道还会委婉地拒绝，直到后来他发现拒不拒绝都是一样的结果后，索性置之不理。少女也不坚持，若没有回应，便将汤碗放在一边，继续去拿勺子搅拌着大锅里更多的汤水。
这次，鬼使神差地，冯古道主动走了过去。
“喝了汤会如何？”他端起汤碗，垂眸看着汤里自己的倒影。仍然是那张清秀的脸，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少女拿勺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伸出手指了指那桥，“喝完汤，就可以过去了。”
冯古道沉默。
少女也没有过多理睬，将勺子伸出锅中，一下一下地慢慢搅拌着。
“再也回不去了么……”冯古道看着汤碗低喃。
“你要回去？”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在冯古道错愕的眼神中，伸手往河水指了指，“跳下去。”话毕，垂眸做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冯古道愣愣地看了河水一眼。
浑黄的河水，正如他碗中的汤水一般。
冯古道放下了汤碗，朝河水走了过去。
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呢？死过的，总不能再死一次吧。
冯古道微微勾唇，闭眼沉入河水中。
“爹爹的病如……”薛明珏将端着药急匆匆往睡房走去的花匠拉住，后半句话在看到对方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时，自动收声。
“小侯爷……”
“我没事，姐姐快去送药吧。”
花匠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还未长成的少年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重与担忧。她点点头，也不多言，快步朝明尊的睡房走去。
薛明珏目送走她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爹……”那双和薛灵璧有七分相似的剑眉稍稍拧起，握成拳的指节骨紧了又紧，“珏儿好想见你。”
身穿蓝衣的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想伸手去触碰，却在快要碰到的一刹那，面前人踱步往前走去。
手在空中抬了半晌，悄无声息地放下。
花匠看着床榻前端坐的人的背影，犹豫着开口道：“侯爷，药……”
“放在桌上。”
花匠垂眸，将碗轻轻放在桌上，将心中某种异样的酸楚按捺下去，平静开：“侯爷趁热喂给明尊吧，凉了就不好了。”
“劳烦了。”
“……”花匠又起头来，看了眼床榻上略鼓的被橱，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冯古道站在一旁，清楚地看到花匠站在门口，用手抹去了眼角的什么东西。然后才像没事人一样走到院子门口，对着左右的魔教弟子吩咐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下去吧。别打扰明尊休息。”
众弟子面面相觑，并不言语，点了点头，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冯古道又看到花匠回过头，朝房门这方观望许久，才慢慢转身离去。
他无声地勾起一个微笑，收回视线，踏入房内。
房内朦朦胧胧地飘着几柱烟香，冯古道很清楚那些烟香入鼻的滋味，但此刻，他什么也闻不到。
“古道，该吃药了。”薛灵璧俯身唤着床上的男子。
床上的人半天没动。
“今天不想吃？”薛灵璧低笑一声，用勺子将汤碗里的药汁舀了舀，“吃了病才会好。”
像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若是平日，薛灵璧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只是今日，他说了，该听的人却听不到。
那个被他当成小孩的人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像纸，毫无回应。
“不吃也罢。去不去晒太阳？今天日头正好。”
依旧是毫无回应。
死了的人，怎么还会有反应呢。
冯古道站在一边，看着那个昔日风华绝代、不可一世的男子坐在床榻前，一遍又一遍舀着汤碗里的汁水，有一句没一句地给床上那人讲着近来的一些新鲜事。
日头渐渐西下，直到薛灵璧自己起身去点了蜡烛，冯古道才忽觉已经是天黑了。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下人已经将饭菜送进了房间，但薛灵璧一直未回过头，也自然不曾发现。
点完蜡烛，薛灵璧又回到床边坐下，再不言语。
背对着他，冯古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就着刚才点蜡烛的那一刻，冯古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薛灵璧的脸。
不是哀伤，更没有悲痛。虽没什么表情，但眸光温柔似水，就如他们往日在一起的样子。
日头正好。那是冯古道还有精神同人交谈的日子。
被推出来晒太阳的他安详地窝在薛灵璧怀里，一边听他诵书，一边闭目养神。
听着听着，声音没有了。冯古道等了半天，才转了转眼珠，睁开眼睛，“结尾呢？”
薛灵璧低头看他半晌，低笑道：“我只是看你有没有睡着。”
“故事没听完，怎么睡得着。”冯古道故作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
薛灵璧单手撑腮，用另一只捏了捏冯古道的鼻子，最后一直滑到唇边，勾唇道，“你猜，结局如何？”
“死了。”冯古道闲闲笑了几声，看到薛灵璧意味深长的笑容，眨着眼又补充了一句，“基本上这些市野小说里的主人公，都这个下场。”
“不错，是死了。”薛灵璧将书放在一边，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唇瓣，然后贴着唇瓣摩挲道，“但有人在等他，没死成，又活过来了。”
“那他岂不是要感谢那个没让他死成的人？”冯古道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唇瓣。
薛灵璧笑意更甚，却没答话，剩下的言语，吞没在两人交贴的唇瓣之间。
此刻薛灵璧的目光，跟那日一模一样。
但冯古道从未想过，最先走的，会是他自己。
“……要先，也应该是那个喜欢吃香菇的家伙啊。”
身穿蓝衫的男子蹲坐在桥边，撑着腮望着远远流去的河水，喃喃道。
桥有些年头了。河水不断地冲刷着有些泛黄的石柱，不缓不急，只是在脉脉里流逝着时光。
冯古道以前是不大信神鬼这些东西的，直到他死后，才恍觉有些东西，并不意味着你不信，它就不存在。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河水流的无声无息，正如他的人一样，安静的听不到心跳。
“也对，已经死了。”冯古道低笑半晌，松开了一直按压在胸前的手掌。
“喝汤么？”坐在桥边一个小摊边的少女端起一碗汤，抬眸看向冯古道。
少女每天都会问他三遍这个问题，起先冯古道还会委婉地拒绝，直到后来他发现拒不拒绝都是一样的结果后，索性置之不理。少女也不坚持，若没有回应，便将汤碗放在一边，继续去拿勺子搅拌着大锅里更多的汤水。
这次，鬼使神差地，冯古道主动走了过去。
“喝了汤会如何？”他端起汤碗，垂眸看着汤里自己的倒影。仍然是那张清秀的脸，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少女拿勺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伸出手指了指那桥，“喝完汤，就可以过去了。”
冯古道沉默。
少女也没有过多理睬，将勺子伸出锅中，一下一下地慢慢搅拌着。
“再也回不去了么……”冯古道看着汤碗低喃。
“你要回去？”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在冯古道错愕的眼神中，伸手往河水指了指，“跳下去。”话毕，垂眸做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冯古道愣愣地看了河水一眼。
浑黄的河水，正如他碗中的汤水一般。
冯古道放下了汤碗，朝河水走了过去。
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呢？死过的，总不能再死一次吧。
冯古道微微勾唇，闭眼沉入河水中。
“爹爹的病如……”薛明珏将端着药急匆匆往睡房走去的花匠拉住，后半句话在看到对方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时，自动收声。
“小侯爷……”
“我没事，姐姐快去送药吧。”
花匠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还未长成的少年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重与担忧。她点点头，也不多言，快步朝明尊的睡房走去。
薛明珏目送走她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爹……”那双和薛灵璧有七分相似的剑眉稍稍拧起，握成拳的指节骨紧了又紧，“珏儿好想见你。”
身穿蓝衣的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想伸手去触碰，却在快要碰到的一刹那，面前人踱步往前走去。
手在空中抬了半晌，悄无声息地放下。
花匠看着床榻前端坐的人的背影，犹豫着开口道：“侯爷，药……”
“放在桌上。”
花匠垂眸，将碗轻轻放在桌上，将心中某种异样的酸楚按捺下去，平静开：“侯爷趁热喂给明尊吧，凉了就不好了。”
“劳烦了。”
“……”花匠又起头来，看了眼床榻上略鼓的被橱，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冯古道站在一旁，清楚地看到花匠站在门口，用手抹去了眼角的什么东西。然后才像没事人一样走到院子门口，对着左右的魔教弟子吩咐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下去吧。别打扰明尊休息。”
众弟子面面相觑，并不言语，点了点头，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冯古道又看到花匠回过头，朝房门这方观望许久，才慢慢转身离去。
他无声地勾起一个微笑，收回视线，踏入房内。
房内朦朦胧胧地飘着几柱烟香，冯古道很清楚那些烟香入鼻的滋味，但此刻，他什么也闻不到。
“古道，该吃药了。”薛灵璧俯身唤着床上的男子。
床上的人半天没动。
“今天不想吃？”薛灵璧低笑一声，用勺子将汤碗里的药汁舀了舀，“吃了病才会好。”
像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若是平日，薛灵璧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只是今日，他说了，该听的人却听不到。
那个被他当成小孩的人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像纸，毫无回应。
“不吃也罢。去不去晒太阳？今天日头正好。”
依旧是毫无回应。
死了的人，怎么还会有反应呢。
冯古道站在一边，看着那个昔日风华绝代、不可一世的男子坐在床榻前，一遍又一遍舀着汤碗里的汁水，有一句没一句地给床上那人讲着近来的一些新鲜事。
日头渐渐西下，直到薛灵璧自己起身去点了蜡烛，冯古道才忽觉已经是天黑了。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下人已经将饭菜送进了房间，但薛灵璧一直未回过头，也自然不曾发现。
点完蜡烛，薛灵璧又回到床边坐下，再不言语。
背对着他，冯古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就着刚才点蜡烛的那一刻，冯古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薛灵璧的脸。
不是哀伤，更没有悲痛。虽没什么表情，但眸光温柔似水，就如他们往日在一起的样子。
日头正好。那是冯古道还有精神同人交谈的日子。
被推出来晒太阳的他安详地窝在薛灵璧怀里，一边听他诵书，一边闭目养神。
听着听着，声音没有了。冯古道等了半天，才转了转眼珠，睁开眼睛，“结尾呢？”
薛灵璧低头看他半晌，低笑道：“我只是看你有没有睡着。”
“故事没听完，怎么睡得着。”冯古道故作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
薛灵璧单手撑腮，用另一只捏了捏冯古道的鼻子，最后一直滑到唇边，勾唇道，“你猜，结局如何？”
“死了。”冯古道闲闲笑了几声，看到薛灵璧意味深长的笑容，眨着眼又补充了一句，“基本上这些市野小说里的主人公，都这个下场。”
“不错，是死了。”薛灵璧将书放在一边，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唇瓣，然后贴着唇瓣摩挲道，“但有人在等他，没死成，又活过来了。”
“那他岂不是要感谢那个没让他死成的人？”冯古道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唇瓣。
薛灵璧笑意更甚，却没答话，剩下的言语，吞没在两人交贴的唇瓣之间。
此刻薛灵璧的目光，跟那日一模一样。
2楼2014-01-18 23:10收起回复
卖芒果
大明的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