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说书人说:世间有一种爱,不似生老病死,相濡以沫,不似山高水长,地老天荒,而似岁月相撞,天崩地裂。
后来君莫才知晓,那一日一身狼狈出现的易安,那一日消失了大半日的易安,正是在他的易宅里大闹了一番。当着易家老爷的面,砸了百年陈酿的老酒,毁了琉璃做的杯,珍藏的药材毁了一地,只为寻出君莫的解药,可惜什么也没有。
当时易老爷对着易安如此说道:“此药,无解。你该明白,我不会给你们留退路。”他跌坐在地上,像是被命运狠狠掴了一巴掌,一向意气风发的易家少爷竟会落得如此田地。
有人说,易公子疯了,为了一个男妓。
君莫再度发病的时候,正巧被易安瞧见。他冲进门来,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君莫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捂住腹部,眼前的事物已经格外模糊,仍旧依稀辨认出易安的身影,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说道:“安,别看。”他知道自己已经痛得满脸扭曲了。一语似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刚说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君莫是被地上的寒气刺醒的,他发觉自己竟然仍坐在地上,身上搭着一条棉被,身旁同坐在地上的还有易安。
“你这是…?”君莫不解的问他,他红了眼说道:“我不敢碰你,我怕我一碰你,你就灰飞烟灭了。你之前看起来,好脆弱。”君莫哑然失笑,“抱抱我吧,我冷。”易安这才轻轻抱起君莫上了床,“你好轻君莫。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君莫已经无力扯出笑容了,但他却对他说道:“做吧,点燃我。”
易安当真像在君莫体内放了一把火,火花舔舐着君莫的骨与经脉,痛苦混杂着愉悦,欢笑夹杂着泪水,这把火,把他们熊熊燃尽,也把世间烧成一片废墟。
末了,君莫说道:“明日,就去西湖赏雪吧。”
他吻上他的胸膛,“好。”
……..
漫天大雪,寂寥无上,一叶孤舟,一点湖心亭。
船只摇曳在湖水中央,一旁是享负盛誉的湖心亭,飞雪飘洒漫天,将船只也静静包裹,君莫靠在易安肩上看着船外大雪纷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一场大雪下尽,我恐怕也来日不多了。”他感觉到揽着自己的手轻微的一抖,他继续说道:“我在青楼那些时年,见惯了世态炎凉,那些年老色衰妓子的下场,那些被人买走被深藏在院内的下场,甚至那些妄图逃走,试图自救的妓子的下场。我懂得的诗词歌赋不多,但我总记得曾经有人在月影下独唱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一切都会变成烟尽,夹带着年老,逃亡,挣扎,仇恨与深情。”
君莫转过头忽然问道:“若我死了,你会为我死么。”易安拉起他的手,轻轻一吻,“会。”
君莫一笑,飞雪从窗外飘落在他的肩上:“你死了,我们这段感情也就烟消云散了,你必须得活着,享受这份深情的长久。总有一个人得承担这一份痛苦与罪孽,不是么?”
易安无言,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你真残忍。”
君莫笑,微微低下头,像忽然放弃什么似的,开口只道了三个字:“望君安。”
一瞬间,万千感情涌入心头,却奈何言语已无以表达,他只能狠狠将他按到在桌上,开始疯狂地吻他,一边吻着一边剥他的衣物,待衣物落尽,活色生香的美人正浅笑的躺在他的身下,易安迷恋的抚摸他吻着他,如中迷咒般喃道:“你真美。”
君莫用脚轻轻勾住他,眼角流露出情迷之意,他说:“我冷。”他应:“我明白。”
说实在的,他多希望自己活着,他好不容易守得这一份感情却只能亲手放弃,他背向他奔向死亡,可是死亡的尽头却没有他的怀抱,你失去我有多心痛,我离开你时就有多心痛。
谁不愿活着,可却无法活着。
到头来,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