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与长公主一谈西洋自鸣钟，她道其中一名叫时针的兜转圆圈一遍，便是过了一天。今日一临，时针还是在上回我初见时的地方，始终错过了它鸣叫的时候，微微叹气。钟面光洁如新，确实如她一话——图个新鲜找个乐子，这乐子也耐看。
兀自沉迷着滴答滴答的自鸣钟，它挪得也是真慢，几乎是看不见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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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凉秋，内务府支来御寒用的旗围是貉毛做的，寻思着去瞧瞧阿姐那边，送的是不是银狐。待杉木软轿一摇一晃止在长春宫，东祥殿的当值丫头却道，娘娘往北五所去了。】
【啐一声不巧，又不愿败兴而归，偏要任着性子寻去。抄手游廊前，步步锦的窗牗半掩，眼风递去，但见一抹熟悉不过的憧憧倩影，且慵且懒地半倚画阑。】在瞧甚么？
【有意唬她，泠泠声儿蓦然扬得高，又作悠哉状貌，安然立于午时杲日下。】

上回便是用的背后吓人的一套，谁知道后头的是谁——将你推向墙壁还是要拽过去。应声转去，还道是谁。秋风瑟缩萦绕一旁，即使隔一不厚不薄的瓦墙，它诉说的一件一件秋后故事，我还是听见了。入眼珠光宝气，此话只因她一人。“你可故意的，要知道这儿不止古董房，还有景棋阁。”
一句娇嗔，也就在她面前，才会如此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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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潋滟，弯成一滩清冽秋水。花盆底儿莲步上前，也学她慵整姿态斜倚青案。】
【嗔声入耳廓，俏俏反回。】长春宫好好地不待，偏要往这儿走，你可故意的？
【景祺阁，众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所在，听她言语含着得意与威胁，不禁黛尖展平，榴齿齐排，故作嘤嘤委屈的小女儿姿态。】阿姐忍心，把我关了冷宫？
【眼风转徐，尾梢眺去，顿了良久，适才续添。】嗳，景阳宫有个主子，头前儿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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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着实冷清不少。先是上阳阁的公主病了，再是西泠阁的主子仙游了，向来逞匹夫之勇的明妃也不敢折腾什么动静了——难怪连我这心性清傲的阿姐，都待不下去。】
【眸光回圜，一排五彩玉石，蒙着旧尘，寂静安放在高而古老的博古架上。】
它们，也可怜——纵然整日有人虔诚观赏，也终究逃不出这间房。
【翠羽下，一双凤眼眯得狭仄而幽深。】你是见过她的，赶明儿往雨花阁，也好为她超度一番，早登极乐。说起来，景阳宫的主子，薄命者不少。

雨花雨花，说着宫中属我同它最适投缘，先是瑾妃一遇，再者坤宁逢婵，如今轮到了一面之缘者，不免打趣。“我想，我还是自请雨花阁辟一室唤梁州令，好方便我东祥雨花两处挪动了，困乏时还能在里头歇息，你说可好？”雨花听佛抄经，或许某日的某时见得些不见得人的，可是有趣。
“它不是活人，走来何用，每日被当珍宝供奉光鲜亮丽，一生——不，永远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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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信佛，却也理解世人虔敬拜参佛、诵经消灾，只为安己心。又聆念珏唇角糯糯的梁州令三字，不禁将眼波放得极深极渺远，仿佛能从此景此情，忆起当年京城府邸。】
嗳，好久的事儿了，不禁也让我提起一斛珠——倒有潸然泪下、恍若隔世的心念。
【二人一推一敲打着暗语，却让阁内宫人听得糊涂。她们哪里知，泱泱紫廷外，另有一番浩大天地，另有一番故事，本能容得下我二人。而不是，要与蛇鼠同窝，要与蝼蚁共斗，这分明不是我的本初。】宫里事繁，喜事多，白事也不少。
前儿有谁人添徵之喜，后儿便有谁人丧命之悲。无穷无尽的，又热闹，又烦扰。

摇头，“谁的喜事我都不管，上心的唯有西遥。梁州令早已远去，如今里头也布了蛛网，回去也徒添伤感，不如随风去，想起来便是说几句，想不起来，也无碍了。”嘉穆瑚府的如何，今世再不可见，唯有偶尔入宫的一两人随意几句带过，过喜或悲，不过掉不掉眼泪的区别。
“罢了罢了，我也是无心的，记得去上一柱香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