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你不一定会被救活的，那个司机可真狠，居然撞上了才刹车，一百迈的速度——是否是故意加速，也就没人知道了。”
“我……我？！”向阳惊得说不出话，双手放在桌上，已经很努力握紧拳头了，可是仍然忍不住全身发抖。
“我知道你的过去。由于一些可笑的原因一次一次被伤害，又无人可倾诉，经过时间的发酵，终于被分裂出的多重人格折磨得怀疑人生——你早该怀疑了。你真的能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下去吗？如果是的，那你找到方法了吗？”四时平静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要回到现实，那你将苏醒，去面对那还未到达黎明时刻的命运。如果你选择留下来，那么现实就要宣布手术失败了，但这一切，这些温和的阳光与完美的记忆，都属于你。”
无数个日夜里的自言自语，都在叫嚣着绝望。
我——不想回去。
真的很想这么说。
不知不觉中竟然有泪水滑落脸颊，温热的泪水滴在了颤抖着的手上，却变得冰冰凉。
人为什么会恐惧，为什么要恐惧？
向阳一向是不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神的，这一点几乎从他出生开始就烙刻在他的骨子里，三岁上幼儿园，老师问小朋友们世界上有没有奥特曼，大家都嘻嘻哈哈地说有，只有向阳一个人坚定地说，没有。
即便如此向阳也会恐惧一些根本不必要的事情，也许是出于对自然、对人类的敬畏，也许只是恐惧丑陋，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害怕。
明明不怕死亡，可是在这个抽象又具体的世界面前，一切畏惧都放大化了，不然，为什么要不停地颤抖，为什么要心慌？
又是那种感觉，好像有什么声音直接传入了脑中，那迷离飘渺的歌声，意外地合乎心中的旋律。好像是看到了破碎阳光下的自己，笑着对自己伸出了手，身后是铺满黄叶的小路和两排树——淡黄的光穿透了那澄清蔚蓝的天空，从西南方映射下来。
“如果一直在这里耗着的话，可就不好了。毕竟这里的每一分钟，都相当于现实里的一天——如果你选择回到现实。当然这个还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决定了的话，我可以给你的人生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奇迹。”
“作为你仍愿意活下去的奖励。”
四时想，终于是要办正事了，可是我都用这种语气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会选择回去吗？
“那这样的话……我……昏迷了很久了吗……!”向阳脑中的景象被清远的话戳开，不可思议地喊道，“怎么可能！明明才过去几分钟的啊？！不可能……不可能！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一正常时间为轴连续不断的啊！”
四时笑了，“你也知道的吧，你可以在现实的几分钟内做很长时间的梦，明明只睡了五六分钟，梦里却可以是沧海桑田。反之亦成立。”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家人、朋友焦急绝望的脸，一幕幕生动的画面无意间触动了心中的某一个点。向阳突然惊恐地大口喘气起来，死亡的压抑和生前的记忆不断折磨着他。双腿直打颤，恐惧清晰地告诉他，面前的人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我不信，我真的可以留在这里吗？！”向阳努力克制住打颤的身躯，喊道，“那……现实里的人会怎么样？！”
“现实？当然会接受你死亡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消息了。——也有可能是更糟糕的，不过这就和你没关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