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元1695年夏,鄙人随摩萨藩老中岛津重惟大人,长州藩侧用人吉田松引大人,土佐藩藩士进田门兵卫等倒幕志士共一百零五人秘密到达欧罗巴萨丁岛,随西班牙国圣克鲁斯公爵,陆兵大都督奥斯卡殿下讨伐暴虐之奥斯曼人,解名城维也纳之围。此后三月有余随欧罗巴联军征战于匈牙利各地及维也纳城下。每战必立与阵头观看研习两军厮杀死斗。战场上惨绝人寰,哀鸿遍野不忍书录,两军兵将五十余万,乃大阪夏之阵以来所未闻也,两军皆用华美火铳巨炮,杀伤甚重。如此激突血战令吾等武人之血皆沸腾也。吾等亲眼所见英格兰王鲁伯特殿下,欧根亲王殿下等诸位欧洲勇将名王奋战之英姿,皆吾等日本武士之楷模也。长枪名刀皆不如火铳巨炮杀人者众,诚如明国贤者顾炎武所说,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逆之者亡。如此血战经历更坚定吾等倒幕维新之觉悟。吾日本乃东海一小国,唯有倾心结交世界之一等最强国米国,引为奥援,抱着建设日本为世界先进国之决心,才能立大和民族于世界布皇国之威与四海。
----------桥立正本,《斋本是言.阵中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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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95年夏,威尼斯港外海1海里处,亚得里亚海莱德纳维尔浅海区。
炙热的阳光播撒在风平浪静的地中海洋面上,波光粼粼浅蓝色的洋面使人分外安心愉快,南风强度不强也不弱,真是个航海的好天气,威尼斯商船海马号的老水手长阿历桑德罗站在前甲板铜钟的位置上不时的大声向在甲板上笨手笨脚操作帆具的菜鸟们大声吼叫着,指挥他们控制着风帆迎风面始终对着南风,由于船舱下面堆满的来自英格兰伯明翰的无烟煤,海马号航行的异常缓慢,天知道威尼斯商船会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煤炭的,听说这次为了凑满美国人要的优质煤,威尼斯议会和公爵大人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一个月前就开始在全城最好的仓库里囤积煤炭了。威尼斯商船会的老爷们可是很长时间没一下子接到那么大的订单了。现在葡萄牙的里斯本,西班牙的巴塞罗那,甚至这几十年才发展起来的亚述尔美租界都比威尼斯更加繁华。议会的老爷们能接到这么大的订单都喜出望外,这可都是直接用美元支付的,至于供货时间短这种小问题在精明的威尼斯商人面前不值一提。不过今天的航行由于多了个客人的原因总让人觉得不自在,尤其是这位具有东方人面孔的客人还沉默的令人压抑,难道商会的老爷们安排了个间谍去窥探美国人的军舰,该死,这真不是个好主意,老水手知道各国的海军都是国王们的珍宝,间谍的下场只有绞刑架。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胜海舟站在海马号的前甲板上,沉默而仔细的看着西洋人是如何操纵帆船的,脑中按捺不住激动和喜悦,终于到这一步了吗,这次和一百多名幸存的维新同志抱着必死的觉悟离开江户,更多的志士在浅丘町薄樱寮之战中殒命于幕府新选组杀手的刀下,岛津大人说活下来的人都是日本明日倒幕的火种,是啊,自己是怎么会从一个应该忠于幕府的旗本子弟变为一个坚忍不拔的倒幕志士的呢,也许是从那年自己饥肠辘辘的从老师的手里接过一个名叫面包的美国大福丸子开始的吧,向自己微笑的年轻人和漫天的樱花缤纷。此后的十年跟随老师从一个无知儿童变为一个博学多才的青年,从老师的著作中寻找日本民生萧条,民怨沸腾的原因,寻找日本自强自立的方法。曾经要绝对忠诚的幕府将军变得日益面目可憎,农民口中的狗公方而已,这不是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在老师众多学生中普遍的想法,如果要让日本摆脱受人凌辱的境地,就要学西洋诸国,推翻幕府让大政奉还天皇,君主立宪,或者像户木作介同学说的完全共和制。岛津大人多次出使米国,想让米国能够帮助弱小的日本,可是穷弱的小国自然是不会得到世界最强国的善意,同学变得越来越疑惑,为什么老师口中强大,文明,友好,人道的国家对日本如此轻视呢,哪怕是学习的机会都不给,却愿意倾力相助腐朽的明国。每次同学问起老师年轻时在美国的经历,老师只是无言的沉默,眼光穿越众人向西望去,也许老师有段难忘而痛苦的回忆,以后久了就再也没人问了。老师的过去也就是成了个迷。这次岛津大人不惜赌上武士的荣誉才让众人能够去欧罗巴实地观察当世最先进的战法战技,去用宝贵的性命去体验世间最具威力的兵器是如何制造万千修罗地狱。每个人都做好了必死的觉悟,想到这里胜海舟不禁又一次抚摸了老师临行前给每个同学的附身符,美学所的徽章。老师已经察觉到了众人眼中的决绝,临行前对自己说的话;以后的世界将是个大乱世,诸国以海争霸,以铁舟决国运。你就叫胜海舟吧,从此人世间少了个叫里见胜吉郎旗本子弟,而多了个叫胜海舟的幕府逆贼。胜海舟转过身去面向蔚蓝的亚得里亚海,快了就要快了。老师口中的米国巨舰,威力无穷非人间物就要亲眼看见了,老师终身为没有亲身上过米国巨舰为憾,而他的学生一定能够实现。正在此时前桅杆上的瞭望手兴奋的大叫起来,手指南方不停的向甲板上的西洋水手高喊。前甲板上的水手们纷纷聚拢到栏杆上翘首南望,在飘渺稀薄的水蒸气里,一群黑色的闪光点逐渐变大,看见了,在每个人的视野内黑色的米国战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黑褐色的船身,黄色的烟囱和风筒,船首上的洋式宣草纹越发清晰,在船首的白色的船舷号愈发明显,船身上金属特有的光泽在强烈的地中海日光下熠熠生辉,每个人都像无形中被捂住了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钢铁巨物。再见多识广的老水手也不例外。直到米国水兵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喊叫让他们听从指挥靠上来位置,水手们才恢复了正常,翻译们大声的嚷嚷让船长们降下风帆,把船小心翼翼的靠上米国军舰。
老水手张阿历桑得罗不禁为今天自己的好运气而感到自得,美国人居然命令自己的爱船为最大的那艘美国战船补给燃煤,自己以后可以给小孙子小桑约好好吹嘘自己曾经上过世界上最大的战船。在船长的小心翼翼的指挥下海马号慢慢靠上了胜利女神号。船舯部自带的简易蒸汽吊杆慢慢的指向海马号的货仓,海马号上的每个水手都忙碌起来,傲慢的美国人说只给三个小时就要卸完这些燃煤,十几个幸运儿则在老水手长的带领下爬上软梯到美国战舰上充当搬运员。一个美国军官老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声向他们吼叫了起来,看到军官老爷腰里别着的火枪和身后站着握枪的美国士兵,阿历桑得罗不禁害怕起来,难道哪里做的不对惹军官老爷发怒了,他试图解释些什么,这可都是上好的英格兰无烟煤啊,不过很明显美国人根本听不懂他的威尼斯方言,身后年轻的水手们更是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谁都不敢乱动更不敢去叫还在海马号上的翻译,眼看美国人就要不耐烦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清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虽然老水手长也同样听不懂但圣母玛利亚肯定听到了自己的祷告,这肯定是美国话,因为那个美国军官老爷停止了咆哮,目光越过自己问向身后的那个东方人,该死的,他是什么时候混上了的,哦,圣母玛利亚啊,请保佑他不是个间谍,让着该死的煤炭赶快飞入美国人的船舱吧。老水手长不禁又祷告起来了。
“尊敬的军官大人,他们只是普通的水手,并不知道贵军不能携带武器上船的事,请宽恕他们的无知和鲁莽,万分抱歉。”胜海舟深深的向那个米国海兵军官鞠躬道歉,并顺手卸下了自己的肋差,并用眼神示意明显吓住的威尼斯水手们卸下匕首放在甲板上。“那你又是谁,明国人?”,显然能在这里看到黑发黑眼睛的亚洲人让那个米国军官很意外。“在下胜海舟,日本国欧洲外交观战团随员,这次被威尼斯商会长维纳阁下拜托,作为随船的翻译,接下来的工作请诸位拜托了。”“原来是个翻译,这帮威尼斯商人还真有本事啊居然还能找个日本人来,有意思。”米国军官和身后的米国海兵都不禁笑了起来,估计在他们看来隔了半个地球在地中海能看到个日本人真是太意外了,就在此时舰桥上另外一个军官探出身来冲着甲板大喊,“李准上尉,上将的命令是三个小时内完成补给,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呢,难道你还想开晚会吗。”“是,上校,我们马上就让他们干活,兄弟们,枪炮官的命令大家都听到了。”米国军官回过身对胜海舟摆了摆手。“你也听到了,三个小时完成,你既然是翻译,我不管你是哪国人,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如果能提前完成,我们可以奖励给你们一些罐头什么的。”“嗨依,我会把阁下的好意转达给他们的。”当这帮威尼斯水手们听说还能吃到传说中的美国罐头时不禁发出了一阵欢呼。显然老水手长对这个神秘的东方人的不满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米国军官正准备转过身准备去安排水兵监督这些威尼斯人,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胜海舟道;“你刚才说什么观战团什么的,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胜海舟再次正了正自己披风下的和服,“请原谅在下的粗鄙,在下是日本国海军军人,姑且算是海军军官,这次来欧洲是随岛津大人观战团来观战的。”“什么,日本海军,弟兄们,听到了吧,我们居然碰见了同行了啊。你们日本有海军吗。”随即周围的米国军人们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小小的弹丸之地居然自称有海军,连亚洲最大的明国也只有水师罢了。胜海舟在衣袖下的拳头握的死死的,胸中好像有块巨石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眼中不禁闪过维新同志的重托,老师的叹息。他猛然挺直了身体,对着还在大笑的米国军官低吼到“请不要看不起人,你们强大的米国怎么能理解我们弱小的日本的感受呢。日本以前是没有海军,现在从我胜海舟开始就有了。”一刹那间所有的米国人都停止了大笑,不可置否的看着这个矮小的日本人。美国海军上尉的心里突然觉得这个人也许真的是个海军军官,在他身上看到了其他地方看不到的顽强和进取心。也许大家都忽略了什么。胜海舟则越过眼前的人群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前主炮的轮廓,突然觉得自己的梦想并不遥远了,总有一天自己也可以驾驶着这样的巨舟纵横在大洋上,是的,总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