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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998年。
七月的傍晚，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去，暑气弥漫在空气中。
经过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林森终于到达了泗水县城，不过这里并不是他旅途的终点，他得在天黑之前赶到石盘镇，这样才能赶上明天一早的报道。
一路打听着，他终于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搭乘村际短途客运的地方，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那里。
车没锁，后备箱敞开着，等客的空隙，司机端着个纸碗蹲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吃着馄饨。林森向他询问了两句后，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就走过去在司机旁边蹲下，抖了支烟出来，给他递过去。
司机三十来岁，精瘦，皮肤黝黑，但黑中透亮，瞧着精神，他嚼着馄饨，接过烟，打量的眼神里这才有了笑意。
“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司机问道。泗水县属于安关高原横断山区，紫外线强，本地人皮肤都偏黑，林森属于硬朗干净型的，皮肤较白，便被司机一眼就看出是外地人。
林森自己也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烟，悠悠地吐了出来，道：“我是来工作的，考到石盘镇政府。”
司机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把沾满辣油的纸碗和筷子放到一边，掏出火机也把烟点上，“哟，是个公务员，以后多照顾生意。”
林森笑笑，“初来乍到，以后少不了麻烦你，还请大哥多照顾。”
司机掀起衣角擦擦额头上的汗，“我们这些拉客的，最不怕麻烦，你有事只管招呼。”
林森其实挺喜欢和这些人聊天，他们走南闯北，和各色的人打交道，消息灵通不说，人也透着活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行道树上的知了越叫越躁，等到天色有些擦黑了，才凑满七个乘客，司机等大家都坐好，悠闲地过来点火发车。
林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挺直腰杆坐稳。
司机瞅了林森一眼，心道外地人就是讲规矩，他这个副驾驶载过不说一千也有五百人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系安全带。
出了城面包车就驶上了盘山公路，石盘镇在泗水县和顺平县之间，去石盘镇可以直接走泗水通往顺平的公路，这是条用柏油铺的二级公路，虽然柏油透水性差，下雨天易滑，天热了柏油又会熔化，但是整体路况还是不错的。
一上路司机就把车窗全摇了下去，山林里吹来的夜风大股大股往车里灌，带来沁人的清凉。车窗外，是大片南国仲夏的夜景，苍茫的暮色里，松树林、种满玉米的坡地、土木结构的房屋、矮壮的刺丛灌木交替着飞速往后倒退。
林森出发前和父亲还有爷爷进行了一次正式的谈话，家里的态度很明确：他今年才23，年轻经得起折腾，放到下面去锻炼两年，自己去闯荡闯荡，摔摔跤，碰碰壁，要是能闯出点什么固然好，要是倍受打击，也是可贵阅历。于是，他就这样被流放了。
石盘镇是他爷爷选的，这是他爷爷曾经的老家，老人家参加红军前从未走出过石盘镇一步，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虽说物是人非，但故土终究是故土。
对于家里的意见，林森没有太多异议，其一是他对自己有信心，其二是他也想看看离了林家的名头，自己能够走多远。于是就壮志雄心的飞了过来。
书里常说此一时彼一时，等他真正坐在这小面包里赶着夜路时，心里却多了点莫名的情绪。
路过一个加油站，司机把车驶了进去，一停下，倒把打瞌睡的几位晃醒了，大家操着乡音各聊各的，车厢里倒也热闹，一下子显得烟火气十足，把林森的思绪从大北京拉回了这夜色里的泗水县。
在山路上绕了两个小时，车终于停在了一个陌生空地上。
“你今晚住哪里？”司机问林森。
石盘镇地方不大，生人不多，乡人大多朴实好客，司机看他孤身一人来异乡，就好心的多问了一句。
林森一楞，心想这都快晚上九点了，政府肯定早已下班，看来只能找个地方先凑合一夜，便问道：“这附近有什么酒店吗？”
司机正忙着收钱，听林森这么问就笑道：“乡下地方哪里来的酒店，我有个老妹在镇上开了个旅馆，要是你不嫌，我带你去。”
林森不是那种讲究的人，去尼泊尔和西藏玩的时候，带虱子的床也睡过，在他看来，酒店旅馆宾馆，就是词不一样，指代其实是一样的，但一想司机既然觉得有差别，以后自己用词还是得注意，不禁一笑，道：“有旅馆已经很好了，有劳带路。”
收完车费弄妥当了，司机把林森领到了一个小旅馆里，他看到前台没人便冲着里屋大声喊道：“老妹，出来开间房，来客了。”
不一会出来个胖胖的姑娘，十八九岁，眼睛小小的，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线。姑娘在台子上的大本子里查了一会，提着一大串钥匙就带着林森往楼上走。
司机看林森上楼了，就在门口朝他挥挥手说道：“我叫李陆生，以后你要去县里来坐我的车，我老妹认得我BB机号码，你问她要了呼我就行。”
旅馆的房间如想象中一样简陋，不过打扫得挺干净。他锁好门就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洗好脸出来，突然发现似乎有潺潺的流水声从窗外传来。
拉开窗帘，一阵江风就这么直面吹来，宽阔的江面就这样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他面前。远处岱色山峰在夜色里连绵一片,山脚是平静的江水，上层鳞浪随风而起,微波荡漾,到真是一副春江花月夜里的场景了。
1998年。
七月的傍晚，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去，暑气弥漫在空气中。
经过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林森终于到达了泗水县城，不过这里并不是他旅途的终点，他得在天黑之前赶到石盘镇，这样才能赶上明天一早的报道。
一路打听着，他终于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搭乘村际短途客运的地方，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那里。
车没锁，后备箱敞开着，等客的空隙，司机端着个纸碗蹲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吃着馄饨。林森向他询问了两句后，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就走过去在司机旁边蹲下，抖了支烟出来，给他递过去。
司机三十来岁，精瘦，皮肤黝黑，但黑中透亮，瞧着精神，他嚼着馄饨，接过烟，打量的眼神里这才有了笑意。
“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司机问道。泗水县属于安关高原横断山区，紫外线强，本地人皮肤都偏黑，林森属于硬朗干净型的，皮肤较白，便被司机一眼就看出是外地人。
林森自己也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烟，悠悠地吐了出来，道：“我是来工作的，考到石盘镇政府。”
司机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把沾满辣油的纸碗和筷子放到一边，掏出火机也把烟点上，“哟，是个公务员，以后多照顾生意。”
林森笑笑，“初来乍到，以后少不了麻烦你，还请大哥多照顾。”
司机掀起衣角擦擦额头上的汗，“我们这些拉客的，最不怕麻烦，你有事只管招呼。”
林森其实挺喜欢和这些人聊天，他们走南闯北，和各色的人打交道，消息灵通不说，人也透着活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行道树上的知了越叫越躁，等到天色有些擦黑了，才凑满七个乘客，司机等大家都坐好，悠闲地过来点火发车。
林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挺直腰杆坐稳。
司机瞅了林森一眼，心道外地人就是讲规矩，他这个副驾驶载过不说一千也有五百人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系安全带。
出了城面包车就驶上了盘山公路，石盘镇在泗水县和顺平县之间，去石盘镇可以直接走泗水通往顺平的公路，这是条用柏油铺的二级公路，虽然柏油透水性差，下雨天易滑，天热了柏油又会熔化，但是整体路况还是不错的。
一上路司机就把车窗全摇了下去，山林里吹来的夜风大股大股往车里灌，带来沁人的清凉。车窗外，是大片南国仲夏的夜景，苍茫的暮色里，松树林、种满玉米的坡地、土木结构的房屋、矮壮的刺丛灌木交替着飞速往后倒退。
林森出发前和父亲还有爷爷进行了一次正式的谈话，家里的态度很明确：他今年才23，年轻经得起折腾，放到下面去锻炼两年，自己去闯荡闯荡，摔摔跤，碰碰壁，要是能闯出点什么固然好，要是倍受打击，也是可贵阅历。于是，他就这样被流放了。
石盘镇是他爷爷选的，这是他爷爷曾经的老家，老人家参加红军前从未走出过石盘镇一步，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虽说物是人非，但故土终究是故土。
对于家里的意见，林森没有太多异议，其一是他对自己有信心，其二是他也想看看离了林家的名头，自己能够走多远。于是就壮志雄心的飞了过来。
书里常说此一时彼一时，等他真正坐在这小面包里赶着夜路时，心里却多了点莫名的情绪。
路过一个加油站，司机把车驶了进去，一停下，倒把打瞌睡的几位晃醒了，大家操着乡音各聊各的，车厢里倒也热闹，一下子显得烟火气十足，把林森的思绪从大北京拉回了这夜色里的泗水县。
在山路上绕了两个小时，车终于停在了一个陌生空地上。
“你今晚住哪里？”司机问林森。
石盘镇地方不大，生人不多，乡人大多朴实好客，司机看他孤身一人来异乡，就好心的多问了一句。
林森一楞，心想这都快晚上九点了，政府肯定早已下班，看来只能找个地方先凑合一夜，便问道：“这附近有什么酒店吗？”
司机正忙着收钱，听林森这么问就笑道：“乡下地方哪里来的酒店，我有个老妹在镇上开了个旅馆，要是你不嫌，我带你去。”
林森不是那种讲究的人，去尼泊尔和西藏玩的时候，带虱子的床也睡过，在他看来，酒店旅馆宾馆，就是词不一样，指代其实是一样的，但一想司机既然觉得有差别，以后自己用词还是得注意，不禁一笑，道：“有旅馆已经很好了，有劳带路。”
收完车费弄妥当了，司机把林森领到了一个小旅馆里，他看到前台没人便冲着里屋大声喊道：“老妹，出来开间房，来客了。”
不一会出来个胖胖的姑娘，十八九岁，眼睛小小的，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线。姑娘在台子上的大本子里查了一会，提着一大串钥匙就带着林森往楼上走。
司机看林森上楼了，就在门口朝他挥挥手说道：“我叫李陆生，以后你要去县里来坐我的车，我老妹认得我BB机号码，你问她要了呼我就行。”
旅馆的房间如想象中一样简陋，不过打扫得挺干净。他锁好门就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洗好脸出来，突然发现似乎有潺潺的流水声从窗外传来。
拉开窗帘，一阵江风就这么直面吹来，宽阔的江面就这样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他面前。远处岱色山峰在夜色里连绵一片,山脚是平静的江水，上层鳞浪随风而起,微波荡漾,到真是一副春江花月夜里的场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