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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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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两人的背影,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摘下一朵芳花,玩味的微笑。
  “真是……千冥,你怎么看?”
  随着话语,一个身形从树后踏出。
  玉冠束发,容貌端正,神情中有种浑不在意的慵懒,眸子却说不出的狂热。偎近女郎的身畔,双手自然而然的扣上裸露的腰肢。
  “能怎么看,她还太小,恐怕是完全不开窍。”磨蹭着细嫩的耳垂,他语音模糊,凝视着远去的纤影。“你看上那小子了。”
  “瞧着挺有趣。”微微的麻痒让她轻笑。“你不也一样,可惜你赢不了她,要不然……”腰际的手蓦然一紧,她娇呼出声。
  “别激怒我,对你没好处。”他淡淡的箝住她,“她迟早逃不出我的手心。”
  “是啊,就像我一样。” 女郎秋波一转,似嗔似怨。
  他看着微嗔的娇容,又笑了,俯身轻哄,嘴上说的却是与轻松的神色截然相反的话语。
  “左使昨日和枭长老密议了一个时辰。你知道么。”
  “可有探出详情?”女郎悚然一惊,脸上却仍是娇谑。
  “他防得很紧,我的人无法靠近。”
  “我只知左使密令急召獍长老回教。”她声音压得极低。“教王下令右使彻查历年西域岁贡的清单,同时暗里派夔长老赴各国核对。”
  ……
  “可有其他人觉察?”
  “迦夜约摸是猜出了什么……”女郎冷哼。“这丫头一向鬼精,不然怎会恰好主动请缨去莎车。”
  “她倒是聪明,你打算怎么办?”嘉许的笑了笑,他埋头轻啃雪白的细颈。
  “我?”女郎轻喘,合上眼掩去了冷光。“我能如何,自然是听你的。”
  他久久不曾答话,眼光沉沉似在计量什么,五指无意识的游曳,忽然抚上高耸的胸狠狠拧了一把。“听我的……那就先跟我回房间。”体温渐渐上升,他邪气扯扯嘴角,一把抱起惹火的丽人。
  女郎吃吃娇笑,驯顺的蜷伏,手中的鲜花不知何时被揉得粉碎,零星的跌落在地。


IP属地:江苏24楼2017-06-23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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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辱
      蓦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翻腕抓住,直切脉门,又在瞥见的一瞬松懈下来。
      “九微!”
      少年展颜而笑,微黑的肤色泛着健康的油光,像原野上的马驹。
      “何时回来的。”
      “昨天。”将手上拎的东西掷入他怀中,“给你带的。”
      一把大马士革弯刀映入眼中,羊皮混以乌丝缠柄,作工精致,刀身不长,极适合随身佩带。
      “谢谢。”他并不推辞。“这次有没有受伤。”
      “还好我跑得快。”九微夸张的比划,“那些箭冷嗖嗖的擦着我飞过去,差点屁股上就要多几个洞。”
      想像伙伴的狼狈,他忍不住失笑,忘了刚才的心事重重。
      风吹过,掠起了额发,少年稍微失了神,呆了片刻忽然叫起来。
      “我的天,你可千万别对着外人这样笑,我怕……”
      “什么?”他没听明白。
      少年也没有再说,只是摇头,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我现在才明白教王为什么把你指给迦夜。” 九微的眼斜瞟过来,上下扫视。“要是换成别人……”
      “换成别人怎样?”
      “你的处境肯定比现在好得多。”少年哼了两句,“那家伙太小了,估计不懂。要是换了紫夙或绯钦……啧啧……”
      终于约略猜出了九微的意思,一时啼笑皆非。“你在胡说什么。”
      九微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殊影,提醒你小心一个人。”
      “谁?”
      “枭长老,不管什么情况,记得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他……好男风,听说曾经对弟子用强。” 吞吐了半天,还是说出来。“迦夜住的地方很偏,你又不常出来,可能不太清楚。”
      他的脸冷下来。
      “说真格的,教里最近或许会出事。”九微在他身边坐下来,伸直双腿。
      “什么样的事?”
      “大事。”少年扬起眉,竟有种兴奋期待的跃动。“弄不好会翻天覆地。”
      “你是指……”他微蹙起眉。
      “迦夜最近有什么动静?”
      “不日将往莎车国。”
      少年低低的笑了,“七杀果然都不简单,还是不带你去?”
      “嗯。”
      “也好,只要迦夜能自保,就不会波及到你。”拍拍他的肩。“她走了以后,你尽量不要离开院子。”
      “你打算怎么办?”少年跃跃欲试的神气让他感觉出异样。
      “我会赌一把。” 九微侧过头,明亮的眼睛掠过一抹狠色。“生死有命,只要成功了,我将不再是任人驱策的小卒。”
      “有多大把握。”他捺住担心,没有追问详情。
      “六成吧,看运气。”瞥见他的神色,少年笑出来。“不用紧张,我可是很有信心。况且也不用担心你了,迦夜比我所预想的更……”
      打住了话头,他平平躺在地上。
      “殊影,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忍。”
      他何尝不知。
      “迦夜未必对你有好意,可至少有她挡着,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我是帮不上你了,你自己小心。” 他默然良久,缓缓回答。
      九微也许还能用血肉换来机会,中原人的身份……注定会被提防监控,连类似的谈话都会多少牵累到九微,他不是不懂。
      如此难测的困境,该如何自处。
      翻天覆地……是教中有变?
      所谓的事态无非是权力争执,迦夜为什么离开?九微选择了什么?


    IP属地:江苏25楼2017-06-23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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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仆役收拾迦夜出行的物件,他中断了思绪。随挑选马匹的下役前往司驷监,长日无事可做,闲得有点发闷。
        这里的马也是分等级的。
        打量一匹匹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健马,又看了看四周,依稀有点印象。从那个令人窒息的马车里被拖出来大概就是在这了。
        那时还真没想过能活到今天。
        看着凶恶的下役变为一脸谄笑,唯唯诺诺深恐应对不周,实在有点好笑。管事甚至主动为他挑了一匹马,以便在等候的时候骑乘取乐。
        许久不曾骑马,无须鞭策,骏马迅捷奔驰,转瞬已将屋宇抛至身后。山间极大,还有成片的青碧草原,在夏日中散发着草木清香,策马临近一条清澈的小溪,马儿在全力奔走后微微喘息,耐不住诱惑走进溪中,埋头啜饮溪水。他索性跳下马,清凉的水浸过足踝,时有灵巧的游鱼蹿过。
        忽然感觉到某种气息,他蓦然抬头,数十步外有一名男子正看着他,眼神奇异。
        按住惊疑,他回视对方,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脸上并无恶意,却让他暗暗警惕。
        “你是……”
        眼光扫到男子的襟口,绣着极细小的一双黑翼,翼上隐约可见三点金光,他蓦然脊背冒汗,低头行礼。
        “属下是七杀中迦夜的影卫。”
        “那个影卫……我听说过。”男子微微一怔,似在思考什么。
        “属下有事待办,先行告退,尚请见谅。” 他恭敬的后退。
        “等等,你可知我是谁。”
        “请恕属下愚昧。”眼见对方似要踏过来,他咬咬牙,“请恕罪,属下尚有急事,先行一步。”不等对方回答他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背后似乎有声音在唤,他头也不回的疾驰。
        三大长老的徽记,唯一不曾见过,只有九微警告过的……
        心在狂跳,若不是对方一刹那的踌躇……
        他强自镇定,将马还给司驷监,又随挑好马匹的仆役一同走出,心下决定再不走出苑内。
        “站住。”
        梦魇般声音钉住他的脚。
        好整以暇拦在前方的,正是以为业已躲过的人。
        身边的仆役躬身行礼。“见过枭长老”
        他定定神,“参见枭长老。”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男子微笑着一步步走近,眼中有抹猫戏老鼠的得意。
        “属下眼拙,刚刚才得知。”
        “你先下去,我有话和他说。”男子随意挥退仆役。
        “还是不必了,迦夜正在等属下回去复命,改日再聆长老教诲。”不用张望,他也知道对方故意挑了人迹稀少的地方堵截,脱身只怕……
        “什么时候一个下役连本长老的话都不放在眼里。”男子阴阴的笑了笑,蓦然断喝。“滚!”
        一旁的仆役脸如土色,恐惧已极,慌乱的牵马奔逃而去。
        事已至此,他镇定下来。
        “敢问枭长老有何吩咐。”
        “你听说过我。” 男子踱至他身边。
        “属下不懂长老的意思。”
        “你知道我好男风。”男子挑起他一络头发,目光中写着赤裸裸的欲望。“跟着我,会比迦夜好得多。”
        “教王令属下为影卫。”
        “教王也会改主意,即使是迦夜,我去要人,她难道不给么。”轻飘飘的话像是断绝了所有退路。
        “既是如此,请长老言明教王后,殊影才好跟随。”他闭了闭眼,挤出话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子弯腰附在耳畔,音如鬼魅。“今天,你躲不过。”
        他猝然弹起身,指掌并立如刀,攻出最狠毒的招式,那个男子似并不意外,翻身闪避,随手拆解。不顾两败俱伤,只求能夺开一线逃走,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打心里越凉。一只手穿破了防卫狠狠击在腹部,他疼得痉挛起来,一错神已被制住要穴,动弹不得。
        “这样的相貌,真是可惜……”冰冷的手轻轻替他擦去冷汗,仿佛遗憾。他几乎忍不住破口大骂。
        “偶尔……我也喜欢用强的。”对方似乎不在意。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手已探入衣襟。“更刺激,特别是在野外。”
        一声裂响,衣服被生生撕为两半,随着那只手抚过,肌肤爆起了无数颗粒。
        被一个男人……牙龈已经咬出血,直恨不得自己瞬时死了才好。


      IP属地:江苏26楼2017-06-23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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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夜见过枭长老。”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淡淡的一如平时。
          游移的手离开了身躯。
          “迦夜。”男子干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知道进退。”
          “迦夜不敢,殊影办事迟迟未归,是以过来看看。”女孩垂着头,像是不曾看见发生的一切。
          “那你可以放心,稍后我自然会放他回去。”
          “不敢有劳长老。”
          “你不听我的命令?”
          “迦夜只是带回下属,何来抗命之说。”
          “我命你离开。”
          “只要长老放开殊影。”
          “迦夜!”男子终于站起身,厉声呵斥。“你该清楚得罪我的后果。”
          她终于抬起头,黑色的刘海下,冷冷的双瞳宛如暗夜。
          “他是我的影卫,教王所赐,并非可以肆意胡来的对象。”
          男子怒极反笑,“你看准了我不会对你动手?”
          她也笑了,冷漠的眼神暗藏锋锐。“长老哪里话,只不过为了一个影卫伤了和气,未免让人笑话,届时教王面前也不好交待。”
          “你拿教王来压我?”
          “岂敢,迦夜只是提醒长老莫要为了一时激动不顾大局。”
          男子忽然静下来,拾起丢在一边的衣服穿上。“好,我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只怕到时连你都……”
          男人消失了,怨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她无声的吐了一口气,走到他旁边俯下身。
          黑发在肩头拂过,丝丝凉凉。只觉得身上一松,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女孩收回手,转过身,等他整理破碎的衣物。
          屈辱的感觉铭刻不去,心里一时恨极。他看着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女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殊影。”
          “我本来想……”她背对着他,微微叹息。
          寂静良久,女孩仰起头,做出了决定。
          “回去交待他们收拾行李。”
          “这次莎车之行,你和我同去。”


        IP属地:江苏27楼2017-06-23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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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手
            出发前,天未亮。
            他走出门,一个身影早已在门外,正逐一检点马背上的行囊。
            一一过目,巨细不遗,甚至连药匣都打开检视,确定无虞,才归拢行李,整装上马。
            出山果非易事。关卡重重,一丝不苟。即使认得迦夜,行礼如仪,仍是查验了出教玉敕后才放行。他策马跟随,极力稳住心绪。
            一路西行,黄沙万里。
            烈日如熔化一般骄热,烫得呼吸都炙热如灼,又干渴难当,有限的食水必须在赶至补给点之前精确计量,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荒野中晒死的干尸,沿途历历可见牲畜的白骨被黄沙半掩,路途之艰苦,非常人所能想像。
            酷厉的自然面前,人渺小得不值一提。
            迦夜以白巾裹面,控制着行止的一切。
            何处歇马,何处息宿,何处有地下暗河可补食水,细细了如指掌。坚韧的耐力超乎想像,每每在深夜还能见她观察星辰斗宿,以掌握明日行走的方向,戈壁荒漠之上,稍不留神就可能迷路。
            当终于到达莎车国前最后一个小镇时,饶是一路冷定如神的她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镇被来往的客商视为行脚休憩处,繁华而热闹,见惯了各地客商的店伙眼力十足,恭敬的将他们迎入上房。
            一间上房。
            迦夜的吩咐,他默然照办。
            除去了蒙面的布巾,洗掉了一路风尘。
            他回到房间时,迦夜又已是往常的模样,白衣如雪,黑发如漆,眼瞳仿佛还带着浴后的湿气,乍看上去像玉瓷做的小人,全无半点威势。
            抬头瞥见同样沐浴过后的他,似乎微愣了一下,随即撇开垂眼打量街市。从二楼的窗口望下去,肤色各类的异族人不时往来,小贩们在黄昏的斜阳中扯着嗓门吆喊,试图争取最后的顾客。
            “殊影。”
            “是。”
            “仔细看那个人。”
            一阵喧嚷冲乱了街市,他凝神望去,一个高大的胡人蛮横的撕打摊主,粗蛮的拳头在瘦弱的对手脸上冲撞,鲜血从鼻腔唇角溢出,他仍不放松,甚至污言威胁围观劝解的路人。
            最终,他似乎褫夺了满意的金钱,扔下昏迷的对手扬长而去,背后是摊主儿女的哭声震天。
            “看清楚了?”她收回视线,抿了一口茶水。
            “卯时以前,我要看见他的脑袋。”
            他蓦然回首,明知不该问仍不禁脱口。
            “为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有资格质问我?” 漆黑的眼瞳对上他的眼,无表情的笑了笑。“不过是个以暴力夺人钱财的恶霸,杀了又怎样。去吧。”
            猝然睁开眼,一抹影子从窗口掠入。
            一颗血污的头颅在桌上滚动了几下,停住。
            暴凸的双眼仿佛在怒瞪,像是难以置信自己身首异处,正是稍早时凶恶致极的当街殴人者。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未及合拢的窗棂隐隐透出一线天光。
            “把东西清理掉,桌子擦干净,你可以休息了。”
            连打坐的姿势都不曾动一下,她又合上双眼。
            “那张床归你,还可以睡一个时辰。”
            他僵立当场,闷到胸口发痛。
            良久,又拎起头穿出去,回来拧布拭净桌面,洗去血腥,坐在床边怎么也平抑不下心绪,眼睁睁看着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
            店伙敲门,送来热腾腾的茶汤早餐。
            迦夜离坐而起,洗漱用餐,神色一如平常。
            她吃饭的样子非常文雅,一举一动都规矩有度,即便是比起江南的大家闺秀也毫不逊色,气质甚至犹有过之。
            可是他没有忘,昨日她随口便令他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
            即使那个人恃强横行,并非善类……


          IP属地:江苏28楼2017-06-23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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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名唤沙力克,以强行剥绞地头税为生,伤人无数血债累累,百姓奈之无何,为地方一霸。”
              她平静的开口,以丝巾拭唇。
              “有妻妾数名,儿女尚幼,更有七十岁的老母在堂,由他奉养,街坊俱言其事母至孝。此人嗜赌好酒家无余财,一死家道败落,其母老年丧子,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她望向少年渐渐燃起怒意的眼,继续道出。“其妻妾本已不合,必然于数年内改嫁,儿女丧父幼失怙恃,就算运气好能长大成人,也难免终身困厄。”
              “如此种种,都是因为你杀了他。”
              女孩仿若事不关已的下了结语,他霍然起身。
              “那是……”
              “是我让你杀的。”她截口,黑冷的眸子似笑非笑。“可杀人者是你。”
              他握紧手心,额角跳了跳,险些按捺不住。
              “是你趁夜砍掉了他的头,又用桌巾擦掉了他的血。”似乎不曾感觉到杀气,她点点放过头颅的木桌。“你忘了?”
              少年狠狠瞪着他,怒极的眸子几欲喷火。
              ……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她十指交按,研判般的看着他。
              “……为什么!”寂静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陌生。
              “你杀过多少人。”
              他怔了一下,一时没有回答。
              “你杀过的人,可都是罪有应得?”
              ……
              “至少你不曾主动杀过人。是想说这个?”
              “生性坚忍,耐力极强,灵活机变,谨慎细密,又能照顾同伴协同作战。但不具侵略攻击性。”她背书般一字字吐出,扬扬眉。“这是夔长老对你的评价。”
              “据报告所言,你在历次作战中皆以防卫为主,仅在遭受攻袭时才开始还击,除非生死关头,否则均重创对手即止,甚至曾因此而陷自身于危境。以上可是属实?”
              他完全愣住了,半晌才回神。
              “这和我杀人有什么关系。”
              “我想……”她望入他的双眼,完全不似一个稚龄少女。“你还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迫人而来的气机逼得呼吸一滞。
              “你将来所杀的每一个人,可能善可能恶。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都有自己的亲人,只因某个指令而被终结掉生命。会有人为他们的死而悲痛欲绝,潦倒困顿,终身沉浸在仇恨中,用整个余生诅咒你下地狱。他们不会恨那个发出命令的人,只会恨刽子手……你。”
              “你的身份,永远是个杀人者。”女孩的话语冷酷而犀利,像锥子刺入心底。
              “你无法用被迫来推卸责任。”
              “别说什么情非得已,你没资格。”
              “结果就是你为了自己的苟活而去杀人。”
              “这些罪,你将背负终身。”
              指甲深深刺入手心,他死死盯住她。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她伸指轻拂衣袖,淡淡的开口。“因为我要的是一个真正的杀手,而不是正直意气的君子。”
              “魔教就是这样的地方,没有所谓的好人,能生存的都是杀人者。”
              “知道自己为何杀人,又能背负起罪衍活下去的人。”
              “而你……什么都不知道。”冰冷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怜悯。“你以为只要躲下去就有机会逃离,就能活到自由的那一天?……太天真了。”
              “你以为掩饰得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每隔数年就有中原武林人被擒至天山,也有人如你一般闯出了淬锋营,但都活不了多久,知道原因?”
              “不是单凭忍耐和毅力就能撑过去的,没有为了目标舍弃一切的决心,只会被利用得更彻底,你们所遵行的仁义道德唯一的用处是令自己死得更快。”
              “像你这样根本无法成为一个杀手,更没资格做影卫。”
              “杀一个恶霸都那么难,你能完成什么任务?”
              “凭什么在教中生存下去,保护自己不受别人践踏。”
              句句的冷嘲毫不留情,掐断了最隐密的希望,自尊被踏得粉碎,从未感觉如此无能。他的脸色一片灰败,颓然松开手,血顺着指尖跌落。
             


            IP属地:江苏29楼2017-06-23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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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许久,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
                “给你两条路。”
                “要么你就这样在教中过下去,只要我还在你便不会死,作一个有名无实的影卫,放弃不该有的念头,像楼内的摆设一样活下去。”
                “要么作一个称职的杀手,摒弃掉无用的道德正义,依命令行事,承担所有的污秽罪恶,再回不了头。”
                “你可以选择。”她俯首看着他,语气稍缓。
                “这是我所能给你……唯一的仁慈。”


              IP属地:江苏30楼2017-06-23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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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车
                  日升日沉。
                  一整天,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如失去了操控者的木偶。
                  迦夜视而不见,依旧打坐进食,傍晚还去集市买了一方素巾。
                  入夜,她盘腿坐在宽凳上入定,以这种方式代替睡眠。
                  当曙光再次映上窗檐,少年抬起头。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微弱的光影下看不清眉眼,她的声音清晰凝静,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相衬的冷定。
                  “别以为是什么好心,我只不过有个习惯,即使利用也要是对方心甘情愿。”
                  “我不在乎有没有影卫,养一个闲人也无关痛痒,所以无须戒心过重,反正你也没什么好损失。”
                  “那时……为什么救我。”
                  沉默了半晌,她缓缓回答。“我也不是好人,但……闯过了战奴营和粹锋营的人,不该是那样耻辱的方式死掉。”
                  那样的污辱,更甚于杀死一个人,即使是坚韧到极点,也有其不可忍受的底线,对这种精神保有一份尊重,如此而已。
                  静寂良久,少年再度开口。
                  “谢谢你,让我看清楚面对的是什么。”他一字一句。
                  “请你教我,怎样才能做一个真正的杀手。”
                  杀手,绝非光凭武技即可。
                  不露痕迹的渗入,一击必杀的闪击,全身而退的精谨。
                  三者齐备才能算是合格的刺杀。弑杀组的新手永远是折损率最高的,仗恃一腔血气孤勇行刺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以为全凭锐气就能成功,绝对是一种愚蠢。
                  教中对于失利的杀手惩罚相当重,他们不仅任务失败浪费了机会,更打草惊蛇,令再次刺杀倍加棘手。
                  影卫与弑杀组又有不同。
                  必须全面辅助主人执行任务,需要极好的默契,最基础的便是说一不二的执行,影卫如同主人的一只手,对命令不管理解与否都要去做。
                  目前他的经验太少,难以独当一面,此行唯一能做的就是观察揣摩。
                  迦夜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以最简短的方式解释了此次任务。
                  莎车国内隐伏的密探书信传报,于阗国近日私下谴使暗会莎车国主,密谋共抗魔教一事,此事甚至有疏勒牵连在内。
                  一旦三国携手合盟形成密约,诸国之内教王扶植的大臣必受清洗,数年辛苦经营将岌岌可危,魔教声威大受影响。
                  弑杀组尚未从两年前的重创中恢复,同时狙杀多个目标相当吃力,况且树敌过多引起各国震悚连横相抗亦非上策,此行的分寸拿捏极是不易。
                  相当烫手的任务。


                IP属地:江苏31楼2017-06-23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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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夜从地图上抬起眼,微微一笑。
                    “明日我们入城,谒见莎车国主。”
                    莎车国王妃日前为国主诞下了公主。
                    因着这个原因,莎车灯火通明,举行了整整三日的庆祝。豪华的宴会日夜不休,狂欢的气氛从宫廷延至民间。
                    百姓对异地的来客皆是笑脸相迎,平和安乐,对国主也以赞誉居多,想来莎车王颇得民心。
                    迦夜在官驿递交了玉敕,迎接的小吏一入手便脸色大变,不自觉的发抖,颤颤连声的禀报上级。
                    放眼西域,无人不知一双黑翼标记象征着天山深处最可怕的魔头。
                    等候事务处理的数十名莎车人不明所以,看着驿所长官以近乎恐惧的神态恭请,那两名出色的少年男女大大方方的踏进官轿,一路直入王宫。
                    莎车国主是年过三旬的中年人。
                    客气而有礼,明显掩不住紧张,左近的一位文臣轻咳一声,他才略为镇定下来。
                    “两位尊使莅临莎车,真是意外之喜,未及相迎,还望尊使海涵。”
                    “国主说哪里话,本是我们仓促到访,惊了主人,倒是失礼了。”迦夜落落大方的应对,言语颇有气度,虽然形容尚稚,却让人不敢小视。
                    “敢问教王对莎车今年岁贡可还满意?”
                    “这个当然。本教与贵国历来交好素有默契,教王多次提及国主,均是称誉有加。”
                    “如此甚好,还请尊使在教王前多多美言,永结晋好,莎车感激不尽。”手微抬,一旁的随侍立即捧上金盘,满满的金珠上堆着硕大的宝石,灿亮耀眼。
                    迦夜淡淡的扫了一眼,点头致谢。
                    “多谢国主盛情,在下定当转告。”
                    “敢问尊使此来是……”国主终究按捺不住。
                    迦夜像是恍然想起,泛起浅笑。“此来是为了祝贺国主喜得爱女,并无他事。”
                    国主惊疑不定,与近臣对望了一眼。朝贡往来之余,每值贺庆魔教确实也有使者到访,只是这个时候……
                    “历来与各国往来俱是獍长老主理,两位可是长老属下?”一旁的文官开口,微笑着探问。
                    “不错。”
                    “下臣失礼了,过去獍长老的下属多是西域人,倒是少见两位这样的少年英杰。”文官的眼睛紧紧盯住她。
                    魔教之内各部,唯有名震西域的杀手组皆是少年人,人所共知。
                    “这位大人是?”她神色不变,不答反问。
                    “是我的近臣沙瓦里。”国主挤出笑意,象征性的呵斥。“不得对尊使无礼。”
                    不等对方躬身致歉,迦夜示意无妨。
                    “其实大人说得对,我们本是夔长老下属。”话一出口,无异于直承自己是杀手,周围的莎车人脸都白了。
                    “不过……”她缓缓道出下半句。“来此纯属偶然。”
                    “尊使此言何意?”沙瓦里镇定的询问。
                    迦夜露出一抹笑意,“原本我们前往大宛办事,恰遇上獍长老及随行被教王急召回山无法分身,是以谴我们顺途到访,以免失了对国主的礼数。”
                    她微吐了一口气,仿若有憾。“教内事务不便详述,却未料到因此令国主受惊,是我们的不是。”
                    “哪里哪里,只是久未见獍长老十分想念,顺道问候,还请尊使勿怪。”
                    “国主太客气了,我代教王祝公主殿下多福多寿,长享安乐。”迦夜从怀中取出礼单,侍从转呈至国主手中,“这是教王的贺礼,愿莎车与本教永为睦邻。”
                    “多谢尊使,一路辛苦还请入殿休息。”国主稍稍放松了一点,站起身满面带笑,“今日天色已晚,敝国明日再为尊使大宴洗尘。”
                    居所相当的奢华,王候之尊也不过如此。
                    对两个使者礼敬至斯,魔教在西域诸国中的份量可想而知。


                  IP属地:江苏32楼2017-06-23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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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来的餐点丰盛诱人,迦夜每种尝了一点就放下玉箸,似乎并无多大兴趣,待他吃完立即吩咐。
                      “殊影,去监视一个人。”
                      “谁。”
                      “沙瓦里。”她默默的思量了一会。“他功夫不错。你擅长轻功尽量贴近点,千万别让他警觉,看他和谁接触,说了些什么,有哪些布置,最后再让密探查查他的来历。”
                      “是。”
                      远处的灯火依旧喧哗,这个夜晚注定有人难以入眠。
                      “怎样?”
                      “他和国主密议了很久,国主认为我们只是想得到金珠而顺路过境,并非冲着莎车而来,但沙瓦里不这么看,说服了国主加强警戒,连夜布置了军队保护寝宫,明日的晚宴将是我们面见国主的最后机会。”
                      宴会的侍从想必都会改由护卫充任,若要在这种空前的戒备下刺杀,确实困难重重,她无声的笑了笑。
                      “还有呢?”
                      “沙瓦里并非莎车国人,而是贸易商人。以虚职内臣的名义出入宫廷不到两个月,交际甚广,对其他重臣多有结纳。据闻出手阔绰,经常出入酒楼舞肆。”
                      “殊影,去吩咐暗使尽量在城中散播流言,说于阗王病入沉苛,随时可能不治。明日继续监视沙瓦里,看他有什么动静。告诉侍从,我们远道跋涉需要休憩,除了晚宴其他应酬一概辞谢。”
                      “是。”
                      一日之间,于阗王病重的消息传遍了街巷,终于在傍晚传入沙瓦里耳中。
                      他听到消息愕了半晌,迅速奔入马车,叱喝车夫赶至一处别苑。
                      迦夜听着他的报告,似在意料之中,垂下眼看自己的手心。
                      手很小,指尖幼细可怜,像玉琢的葱叶。
                      她慢慢屈起,凝握成拳。
                      “离晚宴还有半个时辰,很好。”


                    IP属地:江苏33楼2017-06-23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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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胜
                        妖娆的舞娘极速旋转,轻妙的舞步蹁跹飞扬。熊熊的火把在四壁燃烧,映得殿内一片通明。
                        冠盖满坐,贵宾云集,羊羔美酒堆满了桌面,金杯银盏流光溢彩,一切的布置只为迎接两个少年人。
                        迦夜坐在上首,神色自如的和国主谈笑,轻松愉悦,似乎对这场宴会甚为满意。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在场的莎车臣将均松了一口气。料想只要挨过晚宴,明日便可礼送凶神上路了。
                        未料,殿外侍卫神色惊恐的急奔而至,正待重重传报,迦夜忽然立起身,面向国主开言,一时众人都侧目过来。
                        “蒙国主盛情相待,迦夜感激不尽。”她微笑举杯祝酒,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国主慌忙举杯同饮,登时满堂喝彩。
                        迦夜放下酒杯长身而立,“为我教与莎车永世交好,另备有一份礼物,尚请国主笑纳。”
                        礼物?国主与沙瓦里交视一眼,俱是茫然。昨日礼单已收,还有何物值得殿上特别提出?
                        随着玉手轻击,两名仆役抬着一个描金漆凤的大箱,小心的在殿前搁下。
                        迦夜缓缓行至箱前,“请国主一观。”
                        好奇牵动,群臣俱伸长了脖子,就连国主也不例外。
                        箱盖一分一分掀开,每掀一分,众人的心便揪紧一份,及至打开,满坐倒吸一口冷气,止不住惊怖,甚至有丽人惊呼半声,翻眼晕死过去。
                        精致的箱内,整整齐齐搁着八颗头颅,鲜血淋淋,腥气直冲内殿,这些豪门权贵哪见过这般场面,不少人已忍不住捂鼻欲呕。
                        国主面如土色退了几步,身边的侍卫簇拥而上剑拔弩张,眼看一触即发。
                        迦夜从容自若,仿佛群锋所指的人不是她。
                        “此八人为于阗密使,阴谋破坏我教与莎车之谊,杀之都是便宜了。前日获悉,又想国主恰逢喜事不便相扰,迦夜便擅作主张了,敢问国主对此份大礼可还满意。”
                        殿内静如墓穴,华宴惊变至此,国主脸色忽青忽白,哪还能说得出话。
                        沙瓦里满面通红,怒发欲狂,扬声召唤侍卫。
                        话未出口,忽尔一道白光掠过殿内。
                        像一缕无声无息的风乍起又住,在人们尚未察觉的时候便已消失。
                        如一剪春风吹落了枝头的一片朽叶。
                        息止的时候,一个人的生命亦已停息。
                        男子的头滚落在厚软的地毯上,颈间喷起的热血溅满了屏风,临得近的侍卫洒了一身。
                        尖叫响彻殿内,所有人蓦的退开,仿佛中间站的是可怕的恶魔。
                        迦夜双手自然垂落,像是完全不曾动过,没有一丝杀气。
                        “此人也是同党,且以重金收买大臣,多方挑拔,其罪当诛,还请国主恕迦夜擅专之过。”
                        国主的喉间咯咯作响,几度无法发声。
                        “是我……不察……有劳尊使……”勉强吐出的话语如哭一般。
                        “哪里,我教与莎车休戚与共,并非外人,何来有劳一说。”她垂首抚胸致歉。“弄脏了国主的大殿,又惊扰了列位重臣,实在是遗憾。”
                        委实挤不出敷衍的话,国主推说疲倦,逃一般的离宴而去。
                        雪衣少女微笑着目送,执礼甚恭。
                        回首环视鸦雀无声的大殿,一双双眼在她的目光中垂下,满座惊悚,无人敢掖其锋,连刀枪出鞘的廷侍都不禁退后。
                        眼睁睁的看着她昂首而行,自阵列中穿过。


                      IP属地:江苏36楼2017-06-24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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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裙曳地,烛影摇红,衬在冷定苍白的颊上,竟有种夺人的威魄。
                          他站在殿角默默注视着纤小的身形。
                          凭一已之力运筹,一夜之间,令隐隐成形的三国联盟灰飞烟灭。
                          巧计诱出于阗密使的栖身之处,当廷斩杀疏勒暗臣,堂而皇之威慑莎车君臣……
                          这一刻,她呈露出远超过武技之上的实力。
                          这就是七杀之一的手段。
                          差距,仿如星辰与日月般遥远。
                          夜宿荒漠,群星明茂。
                          日色消失后的西疆,寒凉如水。
                          她以素巾轻轻擦拭着短剑,轻软的毛毯从双肩斜披下来,愈发显得稚弱。
                          剑细而窄,纤巧精致,一望即知是女子所用。
                          不知是什么材质,剑光清沉,如吸了月华一般澄净。
                          “你想问什么,现在可以开口了。”爱惜的轻摩短剑,女孩打破了沉寂。
                          “七杀之中谁最强。”
                          她微微一愕,转而沉吟了半晌。
                          “这倒不清楚,我们没有较量过。”弹了弹剑锋,在寒夜中如龙吟轻鸣,“可以说绝对不是我。”
                          “你们从不曾交手?”
                          “七杀本就各有所长。”她牵牵嘴角。“若非迫不得已,谁也不会蠢到主动挑战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你们……”
                          “和中原人不同,我们不在乎这些名份上的高下。”她斜睨一眼,说得很坦白。“杀人,办法多得是,死拼是最麻烦的一种。教王只在乎结果,不在乎是用了什么手段。”
                          “你讨厌中原人?”
                          她沉默片刻,不甚经心的回答。“谈不上,只不过中原人在教中很难活下来。”
                          “出发前你为什么亲自检查行囊。”仔细的程度远超过了常理。
                          “想问什么?”黑如点漆的眸子淡瞟。“我在教中的处境?”
                          “告诉你也无妨,事关生死,我从不信赖别人。”
                          “绿夷是谁的人。”
                          “看出来了?”她翻腕收剑,雪亮的剑身隐入宽袖,不露分毫。“她是千冥的人,可能还与紫夙互通消息。”
                          “为什么留着她。”凭她的地位,不说换,杀掉几个侍女也不会有人言声。
                          “何必那么麻烦,她从我这里也探不出什么。”眉目无波,全不放在心上。“这次回去你若不想去媚园,收了她也无妨。”
                          媚园是教中寻乐之所。但凡弑杀组以上皆能畅行无阻,获得最殷勤的款待,集合了各国美人,从妩媚火辣的波斯丽人到婉转娇柔的江南女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诸多俊秀的童子迎合不同喜好,是西域最为销魂的温柔乡。
                          “千冥是什么样的人。”少年眉微皱,问出下一个问题。
                          “有野心,好色而城府深。”女孩无表情的道出评语。“如果可能,最好避开他。”
                          “紫夙?”
                          “长于色杀,手段高明,能获得不为人知的暗里情报。”不知想起什么,她似笑非笑。“别想从她身上套消息,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没这个打算。”他脱口否定,些微的揶揄下有些狼狈。
                          “殊影,你很聪明,会学得很快。”她垂下眼,慢吞吞的蜷进毯子。
                          “不过莫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IP属地:江苏37楼2017-06-24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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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并不快。
                            他们以不紧不松的速度赶回,甚至在孔雀海多耽了一段时间。
                            孔雀海,荒漠中难得的绿州,犹如一颗明珠,吸引了异地风尘仆仆的行客。
                            草木繁盛,杨柳依依,离开天山之后,还是首度在西域看见如此丰沛的水。
                            连着几天休整,一扫数日赶路的疲惫之态。越近天山,迦夜的话也越来越少,像在思虑什么。
                            恰在这时,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一袭黑纱的女子甫一踏入客栈,迦夜便留上了心,在暗处不动声色的观察,仿佛觉察,那个女子抬眼望过来,蓦然色变。
                            迦夜微微拢起了眉。
                            “你怎么会在这儿?”微哑的声音比寻常女子略低。
                            延至室内,对方除下纱笠,比迦夜年长,双十年华的女郎,秀致的鹅蛋脸不失风情。
                            “绯钦,这话该是我问你。”
                            “我奉命出教办事。”
                            迦夜稍一犹疑。“我记得教王命你留驻内殿护法。”
                            绯钦眼神微动。“那是你离开之前,后来又改命我到楼兰。”
                            “楼兰……”
                            “你既已到此处,想必莎车之行颇为顺利,还不快回天山。”
                            “绯钦若已事了,不如结伴同行回教。”迦夜盯住她的双眼。
                            “这次的任务需时稍长,你先回去吧。”
                            “可是棘手?或者我来协助。”
                            “不用。”她断然拒绝。“多谢好意,只是也请迦夜勿要小视于我。”
                            “我离教日久,一切可还如常?”迦夜笑笑,问起其他。
                            “与过去并无分别。”
                            “獠长老可有回教?”
                            “我下山前已抵教中。”
                            “左右无事,不如我随你一同去楼兰看看。”
                            “迦夜还是回教复命的好,教王对莎车之事颇为惦记。”
                            ……
                            “绯钦……”女孩的眸子渐渐冷下来。“你要去的,到底是楼兰……还是凉州。”
                            凉州,已越过了敦煌,远离了魔教掌中的西域。
                            空气忽然僵冷。
                            不知何时,绯钦的手握上剑柄,眼中杀机盈动。
                            “你可想清楚了。” 迦夜神色冷肃,语音轻淡。
                            “真动手……你未必杀得了我。”
                            “可你也别逼我。”绯钦的手又紧了一分,斗室内溢满杀气。
                            “你真要叛教?”
                            “我不过是离教。”
                            “你可想过后果?”
                            “我已下定决心。”她的眼微眯。“迦夜,你我素无过节,何必逼人太甚。”
                            “此时离教,教王必定视为背叛。”
                            “我愿冒险。”她斩钉截铁。“纵死不悔。”
                            迦夜垂下睫。“理由。”
                            “与你无关。”她冷冷的回绝,忽尔又软下语气。“迦夜,你只需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我铭感终身。”
                            “你想入中原?”
                            “算是吧。”
                            “为一个人?”
                            “我……”坚定如石的眼神突然柔了一瞬。
                            “值得?”
                            “值得。”她咬了咬牙。“他就在凉州等我,入了敦煌便是天高皇帝远。”
                            “他不来接你?”
                            “我不让他来。”她的脸白了白。“此次机会难测,我并无把握。”
                            “绯钦,你一向理智。”
                            “迦夜,算我求你,任我自生自灭可好。”
                            默然良久,女孩阖上眼。
                            “你去吧。”
                            迦夜一直不曾说话。
                            暮色渐深,他点上烛火,温暖黄光轻轻跃动,笼罩了一室。
                            烛光下,她眉目低垂。
                            绯钦也是七杀之一,常随教王左右,他只闻其名。
                            “真是个傻瓜……”女孩轻轻的叹息,无限怅然。
                            “出教很傻?”他忍不住反问。逃离这样的地方,在他看来是无上幸事。
                            迦夜没有抬眼。
                            “相信一个男人……绯钦竟也会这样天真。”
                            “她认为值得。”
                            “值得?”她微微冷哼。“到西域接她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值得甚么。”
                            话中满是不屑,他心下不以为然,却也不再说。
                            “此时叛教,西域绝无容身之处,而中原……又是怎么看魔教中人。”她喃喃自语,不无悯然。
                            “但愿能真的不悔。”


                          IP属地:江苏38楼2017-06-24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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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乱
                              教中的气氛很奇怪。
                              一入山便有这样的感觉。
                              人比过去少了很多,警戒也异常森严。
                              无意转过淬锋营的高墙,禁不住眼神一凝,日日厮杀斥打不断的训场静如死地,竟然成了一座空营。
                              迦夜显然也看到了,只默默的绕过,径自行往大殿。
                              一路所见的教众见两人行过,嗡嗡在身后低议,她只作不闻。
                              大殿外的重阶之上,玉冠束发的男子含笑而立,等着她一步步走近。
                              “离教日久,可算回来了。”那一双眸子有毫不掩饰的炽热。“教中近日风云翻涌,迦夜居然错过,真是可惜。”
                              “不知千冥所指的风云为何。” 迦夜象征性的笑了一下。
                              倒也没有卖关子,男子大方吐实。“左使率枭长老獍长老逆谋犯上,作乱于殿前。”
                              “好一帮大胆无知的贼子,想来是蚍浮撼树不自量力。”迦夜神色不动,淡淡的斥责。“教王岂是这帮肖小可以望项。”
                              “确实愚蠢,却也不能小视。毕竟左使在教多年,党羽众多。”
                              “有右使及夔长老在,又有千冥率七杀相佐,料也翻不起大浪。”
                              “按说确实如此,可谁料到左使丧心病狂,居然煽动了淬锋营,那帮鼠辈闹起来倒是让人头疼。”
                              “淬锋营……迦夜终于微微色变。“那不是夔长老的……”
                              “夔长老治下不力,疏于警戒,蹈此大乱,纵然全力格杀了多位叛党也难赎其罪。”
                              “教王可有受惊?”
                              “教王早有明见,着绯钦紫夙护卫内殿,本当无事。”他笑容似带三分狡黠。“结果绯钦竟然借内乱之机叛教而出,弑杀组措手不及,被左使攻入正殿,险些惊了教王。”
                              “那时千冥处于何地?”
                              “说来惭愧,我与夔长老合力击杀枭獍两位长老,未及分身。”
                              “右使安在?”
                              “右使率弑杀组迎击乱贼,虽然力毙左使,却也身受重伤,眼下仅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迦夜沉默良久,“想不到左使阴谋竟然如此险恶。”
                              “迦夜奔波一路风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男子俯首探近,未近身她已飘然退开。
                              “多谢千冥好意,待我先向教王问安。”
                              “教王还在歇息,目前只留紫夙于殿内,其余人等一律等候通传。”他无趣的扬扬眉,不怀好意的轻笑。
                              “教王喻旨,概莫能外,自然也包括你。”


                            IP属地:江苏39楼2017-06-24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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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二使互拼,三大长老齐坠,淬锋营与弑杀组白刃相见。
                                数日之间,教中内斗变幻至此,怎不教人惊心动魄。
                                他极担心九微。
                                大变之中处境如何,实在令人牵挂。
                                那日眉目飞扬的少年可还安然?
                                直到看见熟悉的笑脸,他才放下了久悬的心。
                                “你可还好?”仔细审视少年的模样,除了手臂处有包扎的痕迹外一切正常。
                                “命还在,受了点轻伤,这种程度我已经很庆幸。”九微嬉皮笑脸的带过,毫不在意。“倒是听说你和迦夜去了莎车,真是不敢相信。”
                                “当日果真如此凶险?你未免太冒险。”他忍不住微责。
                                “还好,不博一把哪有出头之日。”九微笑嘻嘻的揽住他的肩。“至少现在证明我押对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死伤如此之重?”
                                九微惫懒的坐下,拍拍身边的草皮,“坐下来听我说。”
                                “这事的起因是千冥密告教王,言左使有欺瞒擅专之罪,私下将西域各国贡献的奇珍据为已有,又收取疏勒等国的重贿,为其在教王前粉饰开脱。其实这事教中上下大多知晓,只是左使行事滴水不漏,难有实据。不知这次千冥抓到了什么把柄,竟然让教王侧目,召獍长老急急回教探问,结果惊动了左使铤而走险,为免教王翻脸彻查,索性勾结獍枭两位长老一同谋反。”
                                他微吁了一口气,踢了踢草皮,带出一截折断的剑刃,翻卷的刃口上残留着紫黑的血渍。“七杀都是人精,大多猜出了端倪。教王每隔三年的闭关修习更是左使的绝佳机会。如迦夜一般明哲保身的便借机远遁,避开冲突。另外如千冥紫夙则全力支持教王,以求平乱之后能趁权力空虚之时更进一步。再有就是绯钦般借内乱无力追缉之时叛教逃亡,还有……”他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说不出的神秘。“还有三个不够机灵的,在左使和长老的逆谋中不慎身亡。”
                                “不慎……谁下的手?”思索了片刻,一个人渐渐浮上心头,“千冥?”
                                “聪明。”九微赞叹的看着他。“居然这么快猜出来。”
                                “只有他得利。”
                                “没错。”九微弹弹指。“整件事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如果不是他暗中挑动淬锋营哗变,未必会死那么多人。”
                                “挑起哗变……夔长老便无法翻身,尽管他对教王忠心耿耿,连带也会削弱右使的声威……好个一石二鸟。”
                                “而且内乱越盛他越容易排除异已,淬锋营全灭,弑杀组重创,他与紫夙功劳最大,必定受教王倚重。”九微甩出断刃,惊得飞鸟乍开在树间乱窜。“这次左右使和三大长老覆顶,七杀又去其四,连老天都在帮他,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这般顺利,眼下只差教王正式任命为新使,他便能顺理成章的执掌大权。”
                                “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身份?”
                                “弑杀组的精英折损不少,我是护教时最勇猛的一个,怎么说也能晋升七杀之列,还算是值得吧。”他些许自嘲的调侃。“在千冥看来我只是小角色,完全无需留意,想必也不会阻挠。”
                                短短一年成为七杀,本身就足以令人侧目,付出的血汗更不必言说。九微的脸上并无沉重,一派轻松自在,他却禁不住暗叹。
                                “迦夜会怎样?似乎已被排挤在外。”
                                “她?你放心,这次莎车国的任务棘手,完成得如此漂亮,必定少不了功劳。若非仗恃于此,她怎么会在紧要关头离教远行。”
                                “听千冥的口气像胜券在握。”
                                “那倒是,至少未来的地位会凌驾于迦夜之上,加上紫夙的臂助,压制迦夜只是时日问题。”
                                “迦夜为什么远行,她没有野心?”
                                “谁知在盘算什么,七杀之中她最为低调,素来不露锋芒。”少年衔起一根草茎,望着远方的浮云。“不过这样下去她迟早被千冥拖上床,我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是说……”
                                “教中谁都知道,大概迦夜心里也有数,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她只是个……”他有点说不下去。
                                任是何等冷静可怕,仍是垂髫幼女,还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那个男人可不这么想。”见他表情异样,九微失笑。“平心而论,虽说小了点,迦夜的相貌也确是教中数一数二,无怪他垂涎。”
                                想起雪白的素颜,他一时默然。
                                “你担心她?”
                                “没。”仅仅是觉得……有些可怜。


                              IP属地:江苏40楼2017-06-24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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