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前两个短篇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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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控的信使
我最后扫了作战计划一眼，深吸一口气，抬手将这七张纸塞进一旁的碎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机器把铺满文字和图案的纸张变成均匀的颗粒。整个计划经过反复确认，每一个细节都刻在我的脑袋里，现在即使是远离网络的最安全的纸质材料也不需要了。
必须万无一失……决不能留下一点疏漏。
我死死盯着碎纸机，看着它彻底粉碎那份文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通讯窗口嘟嘟作响，提示我有视频信息，我伸出手去碰按钮，然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办公桌，确认没有一点可能泄密的迹象之后，才敲了敲通讯端的开关。
屏幕中出现了一名探员的脸，他向我行了个礼，“头儿，参加行动的军官已经全部在会议室待命了，请您尽快赶到会议室吧。”
我生硬地点了点头，对方似乎松了口气，他正准备结束通讯，我举手阻止了他，“伙计，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变了？”
属下没回答，而是有些拘谨地避开了我的目光。我笑了笑，“卡洛斯，你是我的老伙计，跟我说实话吧。我也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是的，头儿。自从……自从二十年前您接手这个任务以后，您就……越来越……”屏幕里的卡洛斯摇了摇头，“您现在似乎谁也不信任。”
“对不起，伙计。”我想了想该如何解释，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正在追逐什么怪物，这个计划不允许我像以前一样松懈，我只能这样，对不起。”
对方看着我，小声说道，“头儿，我明白……但……我们不应该为了对抗一个怪物而把自己也……变成怪物的同类……”
“谢谢。我会考虑的。”我木然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终止通讯了。直到全息影像消失，我才扶着桌子缓慢地站了起来。他说得对，我们确实不应该因为对付这个怪物而变成另一个怪物——这个银河系的怪物已经够多了。
但对我来说已经太晚了。时之螶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一环，我前后断断续续参与调查接近二十年，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和这个怪物带来的异象接触。自从我遇到艾琳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彻底被扭向了另一个方向——调查时之螶就是我的全部生活，我的眼中只有这一个目标。
但当一切结束之后呢？我又该怎么办？我该去哪里？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而且现在就假定我能够撑到一切结束，似乎太早了一点。毕竟我的面前现在就放着一份极其危险的任务。如果只是个简单的调查任务，上面也不会塞给我一支舰队。
我一面想着，一面推开了通往会议室的大门，就在这间会议室里，参加行动的三十多名舰长正在等着我。
还有他们各自难以捉摸的命运……

现在是标准时间上午九点三十二分，距离“回收信件”任务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我还有没有时间再做一个梦？
但现在可不是做梦的时候……醒醒，审计官。
~~~
“你醒了，审计官？”
“艾琳。”我轻声回答道，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正抓着她的手，我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在这。”
“天亮了。”她抬头看着宽大的窗外——首星的太阳正艰难地沿着外面参差不齐的建筑阴影向上爬去，这些遮天蔽日的巨型建筑每一个都有数百米高，像是刺破大地皮肤的苍白肋骨，病态而偏执地阻挡着外面的阳光，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将地面紧紧攥在黑暗之中。只有接近正午的时候，地面才能见到短暂的阳光，正午一过，一切又回到建筑层叠的阴影之中——而这种非自然的黑暗竟然是我们亲手造出来的。
“是啊……”我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回答道。我总算想起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奉命去与“命中相会”事件的主角，东海主力舰队司令艾琳接触，心理压力巨大的艾琳提出一起去喝一杯酒，然后……
这下糟了。
“那你要走了吗？”她忽然转过头看着我，目光里闪烁着某些让我的心脏加速的神采。我很清楚她在想什么，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我不知道。”我低头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是啊，不得与调查对象发生任何公务之外的接触，真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我还怎么面对我的审计官徽章……“不过我想我们都有自己的职责要面对。所以……”
“所以你不得不怀疑所有人，因为你是审计官；所以我必须去面对死亡，因为我是共和国的军人。”她嘴角抖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艾琳从我的手指中抽出自己的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坐了起来，女孩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愈加苍白，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看着艾琳纤细的背影，听她说了下去，“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选择——可能一直都没有。作为一名共和国的公民，我们从小就知道责任和秩序重于一切。以前的时候，我是军校的优等生，全校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他们想要我成为那一届最优秀的预备军官，成为所有人的骄傲。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对战争战术根本不感兴趣——我追随着一个小伙子的脚步，跟着他进了军校，却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直到一年以后，他死于一次边境世界大规模军事演习的训练事故。”
我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艾琳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却显得有些寂寞，“相信我，我自己也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有这样一件事情。想参加战争的人死在了战争开始之前，对杀戮不感兴趣的人却成了挥剑的刽子手。在遇到你和她之前，我从来没有多想过什么命运，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想。我被‘命运’这个词吓住了，是的，我讨厌自己的一切都被注定，像是诸神手里的玩具，又或者像是实验室里的老鼠——那些老鼠兴高采烈地吃着走出迷宫之后奖励的奶酪，却不知道头顶的研究员冷眼旁观，知道给老鼠准备的玻璃迷宫只有一个出口。”
我摇了摇头，我们的唯物主义哲学告诉我们的是另一个答案，“可我们的意志是……”
“自由的？”艾琳打断了我，女孩转过头，绿玉色的眼睛灼灼发亮，“你真的相信？”

围观

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了下去，像是早就知道我不清楚该如何回答，“就像我遭遇的事情一样。我的大脑告诉我——我要远离这个鬼东西，远离这个事件。去他的时之螶，去他的命中相会，我应该丢下让我去送死的‘职责’和‘命运’跟自己想见的人一起去某个边境世界。告诉我，亚戴尔，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去边境世界逃离这一切，你会吗？”
我只能沉默。
“我知道你的答案。而我也不会真的离开。”她重新转过头，“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奢望这么多——没有一个人愿意……了解我。他们只想让我带来胜利，带来军功和荣誉，只在意我还能为舰队服役多久，没人在乎我下达那些杀人的命令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个象征战争的符号，也许他们还给我评定了等级和技能，把我变成了某个战略游戏里面拥有技能加成的苍白的半身头像。”
她停顿了一下，背对着我无声地笑了，“只有你愿意把我当成一个人。”
“我来做早饭。”我答非所问地回应道，披上衬衫站起身走向灶台，“你要吃什么？”
“放心，审计官。我又不会真的逃走。”艾琳背对着我摆了摆手，她动作优雅地伸出修长的双腿踢上拖鞋，从床边扯下浴袍裹住自己走向洗漱台，“毕竟你我都为共和国效力，职责高于一切。对了，鸡蛋在第二个储物格里，不要放那么多油。”
“我……不，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我不是在说煎蛋。”我停下了敲蛋壳的手，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我也想丢下一切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们的意志真的不是自由的吧。”
艾琳没有回答，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一阵沉默之后，艾琳偏过头看着我，目光阴郁地说道，“别忘了你的承诺，审计官，带我去神殿。”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煎锅的电源。
“另外……昨天真的是疯狂的一天，对吧？”
~~~
“真是疯狂的一天啊……”
一旁一个粗哑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猛地拉了回来。我微微摇了摇头，转向说话的人，“情况怎么样？”
“作战会议已经结束——已经展开行动了。各行动小组汇报已全部进入预定位置，第一批侦察艇已经退出跃迁断层，我们正在等候他们的反馈消息。”说话的探员卡洛斯报告道，“头儿，为了一座空间站竟然召集了这么多战舰，而且……涉及这么多人的行动竟然要求严格遵守保密协议，真是够疯狂的。”
等等？作战会议结束了？我偏过头看了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在恍惚中出席了作战会议？布置了任务？
“各舰按照预定计划正在准备行动，您在会上布置的作战计划正在被严格执行。”卡洛斯似乎看出了我在犹豫，上前一步低声补充道，“您不必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无声地点了头，转向一旁的全息屏幕，屏幕上十多个大小红点正在一闪一闪，那是分成三个战斗集群的十五艘大小战舰，绝大部分都是轻型护卫舰。这些飞船即将打开前往那个未注册的空间站的道路，掩护我的属下进入空间站，然后死死守在外围彻底封锁空间站。三个小时后，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管我们有没有撤回来，这些飞船都将扔出搭载零点能弹头的蜂群导弹，炸掉这个空间站和周围的一切。
是啊，谁让那个该死的空间站里面居然有一群疯子在研究针对主体族群的逆转录病毒，要把所有人都变成“信使”呢。
来自时间迷宫的信使。我捏紧了拳头。与时之螶有关的事情有哪一件是正常的……
一年前，我们的首都轨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标准型号救生舱。这一事件在高层引起了极大震动。我们的行星防御系统极为严密，首都星系外围早已经塞满了快子探测器，警备舰队的战舰成群地巡游在星系各处，深空防御平台和太空要塞不停地监视着周围的一切。任何超过十厘米的东西都会被迅速定位，如果没有授权，一旦有东西进入星系最边缘的行星轨道，无论对方是什么，都会被毫不留情地炸得粉碎。但一个破旧的救生舱居然凭空出现在这个铁桶一般的防御系统的核心区域，所有接触这个事件的人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是突发情况，所以我们的媒体在我们做出反应之前就第一时间进行了报道。《震惊！轨道上空竟然出现这种东西！震惊万亿国人！》的无聊标题铺天盖地，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塞满了各个信息平台和超频通讯广场屏幕。高层不得不调整政策，对所有知情的人承诺就这个事情进行公开调查。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明就里，负责调查某个特殊事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又是时之螶。
高层责成审计官们对这个鬼东西的来历进行调查，却一无所获，除了发现当时轨道上空有短时不明重力异常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能够说明问题的现象。但负责分析螺旋舱的小组却传回了不一样的消息。螺旋舱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这是一个在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标准型号，没有任何标志，甚至在我们踏入太空之前已经有文明在使用这种东西了。经过分析之后，我们发现这个螺旋舱似乎是被组装起来的——每一部分的新旧程度都不一样，最老的部分好像摇摇晃晃的远古青铜器，而最新的却像刚出厂一样闪闪发光。躺在螺旋舱生命维持装置内的是一具长相奇特的类人生物的遗骸，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早就失去了生命迹象。但……
说实话，在得知螺旋舱的舱壁上发现我们的文字的时候，我并不是特别意外，实际上，我也猜出了那些词到底是什么内容。“过去即未来”、“所过必再作”。
因为用自己的血在舱壁上写了这几句话，这个不明生物的残骸也被调查员们调侃地称为“信使”，好像这个来历不明的邮差脑袋中了一枪，穿过了莫名其妙的时间迷宫，就是为了来给我们送上这两句含义不明的消息。但后来从科学枢纽反馈回的针对“信使”的研究结果表明，一切比想象的复杂得多。如果它真的是“信使”，那么他背负消息也不是这两句简单却别有深意的台词……信使这个生物的残骸本身才是要传递的主要信息。
“信使”就是我们。或者说……是我们的远古的祖先或者遥远未来的后代。这个类人生物之所以与我们如此相似，是因为它的基因和解剖学结构几乎和我们一模一样，只有局部不同，显示出某种……与现在的我们不同的演化方向。这个生物更加强壮，也更具有侵略性，而且它的脑组织中的松果腺体似乎比我们更加发达，如果这个玩意还活着，它可能能够“看”到某些我们现在察觉不到的东西。高层命令首席生物学家哈根博士组织团队对其进行研究，却暗中指示我们盯紧这些人……我理解上级的忧虑，只要接触与时之螶有关的人，都得好好看着，免得他们突然发疯。
实际上，我们并不能阻止哈根博士和他的团队发疯……但却提前察觉到了异常。我们在监控器上看到哈根博士深夜孤身一人抚摸着隔离信使残骸的培养舱、不停地重复着怪异的语言的时候，就知道又出问题了。哈根博士如期递交了研究报告，里面明确（却毫无根据）地说明“信使”是我们的先祖，但被先驱种族人为干涉，进行了基因修改，去除了其中好斗的一面，我们也随之变成了现在这群和平主义者。他特别强调，我们失去战争天赋是一种巨大的遗憾，我们应该拥抱自己的过去，重新成为强壮而英勇的族群——拥抱自己的命运。
哈根博士的报告和我们的调查报告一起被送到了领导人的桌子上。来自审计官的报告分析了哈根博士的团队所出现的心理异常——这些人似乎都被某些因素影响，从行为模式到思考方式都发生了某种变化，这些人极其推崇信使，并将其视为提升我们族群的手段。如果高层驳回了他们针对主体族群进行基因修改的提议，就必须小心这群变得极为狂热的研究者铤而走险，采取某种极端行动强行“推广”信使的基因模板。
一天之后，我们的预测就部分地变成了现实。

哈根博士和他们的团队自作主张，将带有信使基因的逆转录病毒注入自己体内，在“蛹”里呆了一天之后，他们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信使”的样子——刚刚破蛹而出的新信使们很快被等候多时的安全人员用强效麻醉剂放倒后装进了冬眠舱，被隔离在某个远离核心世界的边境星区的绝密地下实验基地，然后心情复杂的领导人对外发布了哈根博士的死讯。无数不明真相的同行对哈根博士的意外去世表示深切哀悼，却不知道他仍然活着，虽然已经被彻底隔离了。
“信使”惹出的麻烦并没有就此结束，我们发现了哈根博士的团队给自己注射试剂之前向外发送的一则加密信息——主要内容是信使的基因图谱和他们给自己注射的逆转录病毒的资料。这种病毒传播性并不强，只能以体液交换的方式传播，但可以轻易通过人工改造的方式改变传播途径，如果接收信息的人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首都的欧米茄同调器马上就要建设完成了，我们即将进行时之螶计划的最后一步，在这个时间上，决不能出任何意外。高层下令彻查哈根博士和他的团队，我们在一小时之内翻出了哈根博士和他的团队成员的所有通讯记录和社会关系，但除了这条信息之外，没有其他异常。我们只能沿着这条信息追查下去，于是……我们定位了眼前这座未经注册的空间站。
初步调查显示，这座空间站位于距离首都第一星系三十光年的无名星系——这个星系只有一颗B级恒星和一颗气态行星，没有任何宜居星球，也没有资源，所以从来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这个建筑的规模相当于我们的一座小型太空防御平台，足以支持数百人在此生活、研究。我们调查了经过附近的所有飞船，却没有发现一艘到过这个星系的飞行器。这个空间站是什么时候、如何建造的，我们都无从得知。
我们甚至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人。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里面很可能正在进行与逆转录病毒有关的研究。实际上，在共和国境内未经授权建造和使用深空建筑本身就是极其严重的违规行为，即使这个来历不明的空间站并没有一脚摔进信使事件的泥潭里面，我们也必须拆掉它。不一样的是，这次负责拆除的舰队全部参照生化污染隔离协议执行——这些舰长都是临时从各舰队抽调的可靠成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清楚自己不该知道什么。我们安排任务的时候省略了关于时之螶和信使的信息，参加行动的男女舰长只知道这里正在违规培养不明病毒，因此决不能让空间站的任何东西或人离开，也不能与这个空间站的东西有直接接触，一切遵照隔离协议处理，只有审计官亲自带领的三组特别行动人员能够进入空间站。
是的，这个负责带队进入空间站的倒霉的审计官就是我。我现在正呆在这次行动的指挥舰“阿拉莫”号上，这艘船也是三艘运输登陆分队的运输舰，一会儿这艘船将带着我们最先砸进空间站的起降区，为后续的战斗分队开辟通道。
预祝我不会惹上病毒，变成哈根博士那样的怪物……

面前的通讯器叮叮作响，提示有新的信息接入，我伸手打开开关，扬声器里立刻传来了侦察艇通讯员的声音，“指挥官！我们已定位对方。这个空间站有防御系统，可能有四门中型等离子武器和两个导弹发射巢。扫描结果已上传至各舰。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但您的舰队一旦出现在星系之内，他们立刻就能够察觉。”
“我明白，请撤退至星系外围关闭引擎，维持探测器能量，我们需要你作为最后一道屏障，不能让空间站的任何东西离开这个星系。”我对着通讯器说道。
“是。”对方沉默了一会，干瘪地回答道，然后中断了通讯。
我伸手调出了侦察艇传回的空间站图像，一个毫无装饰的规规矩矩的立方体黑盒子悬浮在两个巨大天体的拉格朗日点上，几个深红色的区域被高亮显示——那是敌人的武器系统的位置，三个代表起降区域的蓝色区域在黑盒子上一闪一闪。我看着闪烁着蓝光的起降区，拧紧了眉头。
我们有三艘登陆舰，上面搭载着精心选拔的特别行动小队，都是审计系统之中最精干的探员，大部分是经过遗传工程改造的基因战士，还有两个很特殊的人物——来自邻国艾尔夫之境的灵能武士，其他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合成人探员，它们操纵的纳米蜂群随时准备把没有足够防护的对手撕成一堆均匀的粉末。
但谁知道我们会在这个空间站里面遇到什么？
如果我们在起降区域遭到抵抗……
我想了想，伸手打开了通讯器，对所有人说道，“这里是指挥官，准备执行二号作战计划。所有飞船，三小时内退出跃迁状态，立刻行动！”
三个小时以后。
一道刺眼的深蓝色等离子能量团无声地划过深空，从“阿拉莫”号的舰桥“上”方擦了过去，我抓着面前的座椅，双眼紧盯着头顶的全息战术星图，座椅下面的年轻船员伸出手擦了擦汗，转过头大声报告道，“指挥官！维伦号护卫舰受到重创，丧失战斗力，条顿堡号和曼努西亚号正在掩护该舰撤离。”
我点了点头，看着战术星图——就在我看着 星图的时候，又一个绿色菱形图标消失了。
绿色菱形图标表示己方的护卫舰级军用飞行器，而图标消失则显然表示这艘飞船已经丧失战斗力。我们又损失了一艘护卫舰。

“指挥官，森都利亚号被击毁。”通讯员这次没有回头，他僵硬地汇报道。
真够糟糕的……
战斗从十五分钟前开始，我们的舰队从跃迁断层蜂拥而出，按照原定作战计划，以一艘巡洋舰为核心，掩护七艘护卫舰和两艘驱逐舰向敌人的空间站试探性攻击。在反复要求对方放弃武装向共和国投降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舰队开始执行第二套计划——我们向敌人丢出了四发动能合金弹丸，然后……
对方的空间站笨拙地用偏转护盾抵消了三发动能弹，第四发则在空间站的黑色护甲表面扯出了一道近十米长的金属裂谷。这个开头似乎还算不错，但在我们的下一轮攻击发动之前，不明空间站抢先发动了反击。
我感觉自己像是捅了马蜂窝。
七道等离子能量束如同雷霆一般劈开漆黑的夜空，刺向我们的舰队，能量束来袭的警报立刻响了起来，各舰立刻采取规避动作，被瞄准的护卫舰凭借极高的机动性轻松躲开了等离子射束的攻击，但四道能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冲在最前面的巡洋舰身上。庞大的巡洋舰前部护盾被激发，菱形蜂巢一般的冰蓝色能量场荡开一阵阵涟漪——然后熄灭了。就在我们的舰队试图恢复规避炮击而混乱的阵列的时候，敌人的导弹集群迎面扑来。
他们的火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劲得多，这座无名空间站上竟然配备了七门中型等离子火炮，还有两个反舰导弹发射巢……简直就是一座炮台！察觉到敌人的火力比想象的要强得多，我们立刻改变策略，将原本用于掩护登陆舰的一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也派往前面，集中所有巨型武器，以动能巨炮齐射先后击毁了敌人的三门等离子大炮，成功地削弱了敌人，但我们也付出了三艘护卫舰的代价——为了保证最佳炮击位置，我不得不派护卫舰“掩护”执行狙击的驱逐舰。刚刚被击毁的森都利亚号就替一艘驱逐舰挨了一记敌人的等离子能量束，失去护盾的护卫舰在炮击之下失去了一侧稳定翼和半个舰桥，彻底失控，丧失动力的飞船摇摇晃晃地向后飘去，残破的舰身上不停绽开一朵深红色火花，垂死的飞船不时痉挛一般向外喷出船员救生舱，一艘护卫舰正在赶过去救援，用重力光束把这些倒霉的救生舱吸向自己的 位置。

我们还占据着上风，我们的数量 和火力都有绝对优势，但想要为登陆部队清理出前往空间站内部的安全通道，我们得把这个鬼东西的武器系统像拔豪猪刺一样一个个全炸掉，损失难以避免。我们拿下这个空间站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疑问就是……战斗结束的时候共和国交给我的飞船还能剩下几艘……
我只是一名审计官，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找一个真材实料的舰队司令来指挥战斗……
~~~
“我看起来不像个真材实料的舰队司令？”艾琳偏过头看着我，清澈的绿色双眼中闪耀着一丝隐约的笑意，“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说，我应该去当一个钢琴师。”
“或者一个诗人。”我补充道。我读过她的所有资料——事无巨细，甚至包括她第一次开枪射杀敌人之后惊慌失措地去地下心理诊所接受催眠治疗，她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也没人能够知道，但其实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无处不在的审计系统记录在案，只等必要的时候送到某个人手里。
我当然也看到了她在中学时投给几个文学网站的诗歌。
“你喜欢瓦雷里？”我回想着她的诗，轻声问道。
“还有瓦格纳——女武神、莱茵的黄金、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她笑着点了点头,“烈焰中沉睡的女武神，在等待无畏勇士的一吻，你不觉得这种情景很浪漫吗？”
“那个属于英雄和热情的时代。”我回答道，“诗歌和音乐的天堂。”
“是啊，诗歌和音乐。但现在我却一头栽进了毁灭和杀戮的泥潭，又注定要死在自己手里。”艾琳向后靠在座椅里面，她眼中的笑意黯淡了下去，很快完全消失了，女孩沉默地转向身侧的穿梭机舷窗，好一会，才缓声说道，“审计官，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你没有任何错误。”我回答道，“只是我们……”
“都有自己的责任。”她平静地替我补上了我没说出口的下半句。深陷在座椅中的艾琳转过头，双眼紧紧盯着我，“真想知道除了职责之外，您会不会有其他在乎的东西。”
有。只是我不敢承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轻轻耸了耸肩。
“我懂。真希望我们都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回答道，伸手打开了座椅旁边的通讯器，对着话筒问道，“中尉？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神殿？”
“将军，我们距离预定位置还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穿梭机正在下降。但……我们正遭受不明干扰，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穿梭机飞行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了出来。
“我明白。请小心行事。”艾琳点了点头，收起话筒，她转过头看着窗外的云层，犹豫着低声说道，“如果……如果你觉得紧张，我一个人进入神殿就可以，我想我能……”
“艾琳。”我听到自己打断了她的话。是的……她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这个时候不说出来，也许以后我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毕竟我们都知道她身上会发生什么。
艾琳转过头，她微微皱起眉毛有些迟疑地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女孩的绿色双眼。审计官守则在我心里一闪而过——去他的，我知道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会跟你一起进入神殿。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我这次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
“你刚刚问我，我是不是在乎职责之外的东西。”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想我现在知道了，我确实有。”
是你。我看着她无声地说道。
艾琳轻轻点了点头，她笑了，举起一根手指，“那个供奉怪物的建筑就在下面，对吗？”
“是的。神殿。”
“那……亚戴尔，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个怪物吧。”
“我们一起进去面对。”我听到自己说道，“无论里面有什么。”
~~~
“别管里面有什么！冲上去！”一个人沙哑的声音吼了起来，“指挥官！我们已经靠近空间站起降区域，下令登陆吧！”
我全身一抖，猛地醒了过来——见鬼，我刚刚竟然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过去的片段，这个时候走神可绝不是什么正常情况……我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莫名其妙地过去了三十分钟。
战术星图上显示远处负责封锁空间站的战术分队已经展开舰列，像一张巨网一样把空间站围困其中，剩下的突击战术小组已经成功摧毁了敌人的防御系统，两艘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和三艘护卫舰正掩护着我们的登陆舰飞速接近空间站，巨大的黑色盒子千疮百孔的表面已经近在咫尺了。一切似乎正在按照计划进行……
但我走神的这段时间——足足有三十分钟——到底发生什么了？

“指挥官？”见我没有回应，这个沙哑的声音继续问道。
“准许。准备执行登陆行动。”我指了指说话的人，“卡洛斯，留在这，现在由你负责，全权协调剩下的所有人。你知道你该做什么——别放任何未获授权的人出来，如果我们的登陆仓里面有这样的人或生物，甚至是未获授权的设备，你可以直接开火消灭。”
我的副手点了点头。
“其他军官，跟我去登陆仓！我亲自带队进入。第二组和第三组登陆部队等我的消息，如果我二十分钟后还没有回应，就按照预定计划执行登陆。”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三个小时之后必须把这个空间站彻底抹掉。不管我们有没有出来。”我伸手去拿一旁的头盔，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我没有费心去看舰桥成员和负责留守的副手卡洛斯的表情，因为我早就猜到他们的脸色。
就跟我现在一样。
“卡洛斯，我刚刚都做了什么？”我背对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对方显然对我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道，“头儿，您刚才一直在指挥作战。”
“我说过什么吗？”我摆弄着头盔，压抑地问道。
“您什么也没说，头儿，您直接向每一艘飞船下达命令，使用的都是最简短的标准战术命令，通过您面前的战术终端直接分别发送到每一艘飞船那里。我从来不知道您这么……精通太空作战，那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战术指挥。”
可那不是我。
也许任务结束之后我得申请做一个精神状态鉴定。如果这是时之螶事件的影响……
我背对着他点了点头，伸手扣上了头盔。全封闭的头盔立刻与周身的轻型动力护甲接合在一起，密封阀发出刺耳的轻响。我专注地看着头盔内置全息屏幕反馈回来的盔甲密封状态，等到密封完全完成，我才举手打开了离开舰桥的大门，起身前往登陆区。
见鬼……我到底怎么了？
十分钟以后。无名空间站主要起降区域。
最前面的三名探员举起高斯步枪，谨慎地向前呈三角形散开，身材魁梧的基因战士包裹在厚重的动力护甲之中，背后的单兵护盾发生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他们小心地在一片狼藉的黑暗的起降区域之中跨过倒塌的支撑梁和冒着火花的电缆，缓慢地接近正面的起降区大门。
三束光圈很快集中在紧闭的大门上，三名探员互相看了看，为首的人比了个手势，身后的两个同伴立刻散开，迅速在周围找到掩护，举起武器对准扭曲的大门，那名探员看到周围的同伴都已经准备就绪，才侧身试探着碰了碰通往空间站深处的合金闸门……
巨大的闸门在他的触碰之下竟然摇晃着向后倒去——原来刚才登陆仓冲进起降区的时候早就砸断了舱门附近的支撑梁，整个通向里面的墙壁被撞得几乎脱离主墙体，厚重的大门已经失去了作用，轻轻一推就向后砸了下去，带起了一阵呛人的烟尘。为首的探员立刻向里面看去——大门后面的通道一片死寂，空无一物，像起降区域一样，通道里的主要照明设施也完全熄灭了，只剩下应急灯发出的令人不安的深红色光芒，似乎整个空间站都在无声地燃烧着。
两名负责掩护的探员闪出隐蔽处，端着武器向通道深处走去，为首的人按住了耳边的通讯器，接通了我的通讯，“头儿，通道已打开，没有遭遇任何抵抗。”
“我知道了，我们立刻出发。”我一边回应，一边对身边等候命令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出发。合成人探员和基因战士分队悄无声息地如同一个个暗影依次擦过我的身边，迅疾地冲出登陆仓进入空间站的起降区域，无数双军靴踩过被火焰熏黑的扭曲地板冲向目标。
我匆匆扫视了一下头盔内置的全息屏幕反馈的空间站空气成分扫描结果。空间站的空气成分是典型的氮氧大气，结构竟然和我们的母星一模一样；我脚下的甲板正在人造重力发生器的驱动下产生足够的人工重力，标准的母星重力。
这很可能表示空间站里面的成员和我一样，都是共和国的原生族群成员……
我压下心头的疑问，伸手打开电磁手枪的保险，跟在两名精干的合成人探员身后走出了登陆仓的舱门。

“我们的探测器受到严重干扰，暂时无法突破空间站的外壳扫描站内情况，您只能靠自己了，头儿。”我的通讯器里面传来了卡洛斯的声音，我点了点头，“我明白，随时保持联络。”
“伙计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吧？按照预定计划进行！”我看着起降舱里的下属大声命令道，“A组、B组跟着我去找对方的信息终端，接入他们的局域网，搞清楚空间站的布局！C组在此待命，一旦获取对方的空间站图纸，立刻前往距离外面最近的通道，让剩下的两艘运输舰爆破舱壁把其他人送进来与我们汇合。D组守住起降区域和登陆仓，别让他们拿下我们的后路！”
周围响起了整齐的回应声。A、B两组的士兵立刻起身展开战斗队形向外移动，我转过身看着身后一个穿着宽松的棕色兜帽长袍的人，“齐格蒙德大师，请随我来，我们可能需要您的协助。”
长袍微微点了点头，我“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中，“遵命，审计官阁下。”
我向灵能武士微微鞠了一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就在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又收到了他的心灵感应信息，“阁下，请打起精神，这个建筑物里有一些……污秽的东西。我能察觉得到。”
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跟着探员们走出了登陆区。
一个信奉唯物主义信条的国度会出现灵能人员似乎很奇怪，但也没什么太让人意外的地方——我们组建的联合理事会有大小七个国家，其中有两个信奉唯心主义信条的文明，与我们外交关系最为紧密的就是邻国艾尔夫之境，这些生物的长相几乎和我们一模一样，只是身高稍高，体型更纤瘦，耳朵更尖而已。最美妙的是，这些天生俊美的外星生物竟然与我们没有生殖隔离，如出一辙的繁衍方式使得我们的文明迅速联结在一起。共和国向联合理事会的所有成员国开放移民许可，现在共和国庞大的疆域内生活着经过改造的义体人、拥有灵能的艾尔夫人，以及经过大规模基因改造的共和国原生族群，艾尔夫人虽然大量来到共和国境内定居，但他们繁衍缓慢的天性使得灵能人口的数量并不多，我们无法把他们组成成建制的灵能部队，只能吸纳其中最顶尖的灵能武士在特殊部门中服役。
灵能武士能够轻易读出对方的想法，也能够用自己的心灵感应能力扰乱敌人的思想，但……他们还有些其他不太让人舒服的能力。与依赖科技的我们不一样，这个武士身上似乎没有任何高科技物品，他甚至没有动力护甲，随身的武器则是一柄窄长的金属长刀。这些战士不喜欢使用远程武器，却精通近战格斗，出现在战场上的灵能武士能迅速击溃对方的斗志。
希望他的不可思议的能力在现在这个糟糕的环境下有用……
“附近没有敌对目标。”一名合成人探员通过内置通讯器向我报告道。
我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确实如他所说，周围空空荡荡。巨大的金属长廊空无一人，仿佛被废弃很久的遗迹。看长廊的规模，这里应该就是空间站的主通道，但我们这些入侵者已经深入空间站，却没有遭遇任何抵抗，这与刚刚舰队遭到顽强反击的情况截然不同。
实际上，我们的人进入空间站以后就没见过半个人影。空间站的组员仍然没有露面。
我不由得怀疑这个空间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
但我们必须找到空间站的某个终端，按照计划，我们要找到这个地方的结构图，让更多的人进入空间站，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两个小时以后，不管我们有什么进展，我们都必须离开，否则只能留在这里跟着空间站一起被零点能炸弹还原成基本粒子——无论如何不能再耽搁了。
我举起武器，示意所有人继续前进。

四名合成人探员在七个基因战士同伴的保护下谨慎地向前走去——每一个机械探员的身上都散发出幽微的蓝光，他们的纳米蜂群相互掩护，在周围半径十米的空间内形成了看不见的侦查网络，这些无处不在的纳米机器人甚至穿过了墙壁，将墙壁后面的空间的模糊图像源源不断地传给每一名探员。
不出所料，这些主通道旁边的房间里也空无一人——但这些房间似乎确实是某种实验室，庞大的机器和培养槽沉默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好像被遗忘的残骸。
我看着延伸向黑暗之中的长廊，眯起了眼睛。这个长廊究竟通向哪里呢……
这里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地不安，这种感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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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你也察觉到了吧，亚戴尔？”艾琳伸出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狭长的长廊墙壁，头也不回地说道。通向远古神殿的走廊由黑沉沉的石块雕砌而成，上面蚀刻着复杂的花纹和文字，看似杂乱无章却形成了一个个环环相扣的图案，无数首尾相接的圆环图案组合在一起，构成了更庞大的螺旋。诡异的图形让人觉得周围似乎在缓慢地转动。
“这里就是那个供奉时之螶的神殿，艾琳，小心。这里像是一个……一个……”
“还在呼吸的噩梦？”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抬起头看着走廊上方的壁画轻声说道。
“是的。一个还活着的噩梦。”我对她的背影说道。数千年过去了，这里的黑暗居然还这么浓重，好像这么漫长的时间也没有真正埋葬曾经在这里徘徊的阴影。有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始终在这里，就在我们的视野之外阴森地盯着我们。
我表情阴郁地看着舰队司令，一个想法闪电一般划过我的心头。
真希望你不用到这里来，艾琳。
女孩出神地看着头顶的壁画，疑惑的神色逐渐舒展开来，却很快变成了更沉重的表情。她的目光越过黑沉沉的石壁投向长廊的尽头，那个连射灯的光都照不到的黑暗深处，那里，一座庞大的神殿大厅正在等着我们。
“这个噩梦……”艾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不，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我。”
“别怕，艾琳。”我轻声说道，向她的方向走去，“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会跟你一起去……”
“不，审计官。”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有些呆滞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这个……时之螶想要的人是我。有些低语只有我才会听到，有些路注定只有我一个人才能走过。我知道您想帮忙，但这件事情恐怕您也无能为力。”
“至少……我会在你身边，我之前答应过。”我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