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年少时该算是个浪子,总想当个游侠,策马扬鞭、仗剑天涯,觉得那比当官要风光得多,也潇洒得多。大约是家里还算有点底子吧,兄长们都宠着我、惯着我,父亲也对我不抱太多希望,才会容许我未及弱冠就离了家四处游荡。
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去一家小酒馆喝酒。那家的酒酿得极好,尤其是桂花酒,比别家的都要香得多。
“老板,要当年的桂花酒。”
我单手支着头,一人饮酒醉时,有个少年进了酒馆。
“这位少侠,你旁边有人吗?”酒馆里空位不少,但他取了桂花酒,不往别处坐,唯独选择了在我身旁坐下。
那个少年便是左淮。
相逢之时,我们都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着个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游侠梦。那个时候哪会在意什么对方的家室出身,在乎的不过是一个江湖义气。相逢意气、把酒对饮,越豪迈越好,兴的就是个一见如故,饮至微醺聊至酣畅之时,恨不得以万古千秋的兴亡来下酒,将天下川河湖海都举杯入喉咙。
我与左淮也的确一见如故,年少意气使我们不过相识数个时辰便以知己相称。我长他一岁,他便唤我“兄长”,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疏离。——我在多年后都清晰地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是何等澄澈。
后来我们也遇见了不少江湖游侠,几乎都是和我们一般年纪的少年,一样的意气风发,负剑牵马,见到我和左淮时便同我们结伴而行。
有许多人来,也有许多人走;有的人是一时新鲜来与我们同行,有的人是厌烦了后回到原定的生活路线,不再想当一个游侠。从独身一人,到二人同行,到十数人热热闹闹地嚷嚷着所谓江湖义气,再重新回到二人同行。
系马柳下,沽酒与左淮对饮。
“左淮——!”
“他们都走了啊……兄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只剩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以后啊,这江湖,我们一起去闯。”
挥手时不慎打翻盛满了酒的碗。
酒泼了一地,但我不甚在意。酒没了,他还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