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
上部
之一
正是隆冬季节,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就像荣归故里,从广袤的内蒙古高原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地统治着绵延的小兴安岭山脉。山南坡北的树木被寒风撕扯得呲牙咧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发出怕人的尖叫和呜咽声。傍晚时分,日头就像贫了血的病人,在白雪皑皑的山顶吃力地挣扎,找不到一点暖意。不大工夫儿,它那贫血的脸庞被山体彻底吞噬,远近的山林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公元1969年岁尾,这一抹冬日的残阳,委实有些疲惫。
在这距兴安林场十多公里远的山窝窝里,二十几个穿戴臃肿的林业工人正低着头,在没膝的雪壳子里艰难地跋涉。他们谁都不言语,在山场劳作了一天,浑身累得像散了架子,巴不得立咯亮(liang-1)长出一对翅膀飞回工棚。
走着,走着,五大三粗的盛广财冷不丁地嚎(hao-1)唠(lao-0)一嗓子:老霍,你快瞅,前边旯(la-2)就是工棚了。
霍山魁抬头望了望,又扭动一下冻僵的脖子,瞪了他一眼:消停一会儿吧,瞎么乎地。
盛广财又用手闷子指了指远处:谁(shei-2)瞎么乎的?那不是工棚是啥?
霍山魁面无表情:是个屁老鸭子,小猫没眼睛,瞎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