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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石榴花葳蕤》(女尊,非穿越,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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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苏澈刚一说完,吏部尚书楚昀就针锋相对地站了出来,说是朝野上下这几年来太过纵容男儿,有失姚天以女子为尊之本意,这番大风吹倒梧桐树,便是姚天示警,朝廷再不拨乱反正,必将迎来更大的灾难。
  楚昀这话一落,淑亲王就站起来跟着附和,淑亲王口才也一般,但胜在积累的生活事例够多,谈起凰朝男儿这两年的行事离谱之处,均能举出例子作证,什么关鸣鸾、苏澈、高敬、苏泓、楚遥、顾璟等男儿仗着有官爵在身宁绝宗祀血脉也不准妻主纳侍,什么韩凝身为男儿前些年竟敢殴打妻主,什么宁满怂恿妻主不听母父之言公然拒绝母父安排的侍儿,什么尔雅逾龄不嫁任性妄为顶撞嫡父忤逆不孝,什么董云逸身为男子改嫁后不说小心做人反而整日里在家摔锅砸盆忤逆妻主。
  凡此种种,说了好些,听得明帝眉头大皱,但淑王所属基本属实,明帝不好出言批评,当下沉着脸不说话,冷冷地环顾大殿。
  大殿上的文武极多,后面的低阶官员都在小声议论,但以柳笙为首的六部七寺高阶文官,以关荷、董平南为首的高阶武官,全都保持沉默,每个人都站得端端正正,却没人肯发一言。
  明帝心头思忖,文武们在这种情形下,保持沉默是何意思?是和她一样认为淑亲王所说皆是事实不好反驳,还是认为男儿们行事过于恣意,应当予以抑制?
  尚未理清头绪,关鸣鸾就挺身而出了。本来淑亲王指名道姓地攻击男儿们不遵男诫有违夫德,关鸣鸾、苏澈、顾璟几个在大殿上站着的无不对淑亲王怒目而视,此刻明帝不语,群臣沉默,关鸣鸾就慨然出列与这淑王理论。
  然而关尚书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淑亲王没再接腔,德亲王却站出来了,德亲王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关鸣鸾,没提关鸣鸾如何为男儿撑腰如何在家中霸道,只指责关鸣鸾身为臣下胆敢拒婚公主,实属忤逆天子藐视皇室,理当严谴。
  德亲王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附和她的人比方才附和白洁的人要多得多,刷刷刷地站出来了四五个,有青衣官员也有绯衣官员,有世家小姐也有寒门女儿。
  明帝皱眉,关鸣鸾拒婚的事她昨晚听安澜简单讲了,自己头一回为女儿议亲,就被男家不留情面地拒绝,她心里颇为不痛快,但她再不痛快,也不能任由德王指责关鸣鸾,她凌厉地扫了一下岳飘身后站着的几个低阶官员,冷声对德王道:“按我姚天律法,女婚男嫁,当出于自愿,任何人都不得强娶强聘,关卿行事无可厚非,德王莫再多言。”
德亲王听了,便仰起脸道了一句“陛下这么说,老臣亦无话可说,毕竟公主是陛下的亲生女,关尚书拒婚折得是陛下的面子,老臣不过是看不下去关尚书如此跋扈,陛下若是不在意,老臣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这话的意思是她替明帝出气,明帝不领情,反而责备她多事?明帝听了心里头甚是堵得慌,但若再和德王争论,那就势必会引得其他臣下去攻击关鸣鸾,当下只好自己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冷着脸不说话。德王见明帝不再接话,就一甩袖子退归本列。岳飘和其他几个官员一见德王退了下去,全都跟着默然归列。
明帝见状暗暗舒了口气,想着今日之事可以结束了,哪知她刚要让宫侍喊“散朝”,年轻的男子监察御史里行就出列指责她。
  明帝一见这男子出列就头疼,这男儿今年不足二十岁,乃是新科进士。今年因是天下一统的第一年,她对这一年的进士考试十分重视,主考官直接派了柳笙,这男儿算是柳笙的门生,在朝中遇事即言,无所畏惧,此刻不知要弹劾谁。
  这男儿却是不指责别人,只批评明帝,批评明帝身为天子不顾身份,召幸民男有损圣德,批评明帝纵容后宫向臣下索要古董书画,批评明帝包庇罪犯拖延审判,言道她有此三失,方才引得姚天示警,她若不改,必有后殃。
明帝听得又气又糊涂,质问这男儿她几时召幸民男了,几时纵容后宫向臣下索要古董书画了,几时包屁罪犯了?这男儿却丝毫不怕她,高声言道她乘船游太液池,召民男侍酒,引得游人侧目,众人皆见,她如何能抵赖?她宫中的文卿殿下向北境王家索要字画,北境百姓人言汹汹,她如何能抵赖?她包庇陈帆和冯姝的妹妹,不准刑部尽快结案,乃是众所皆知,她又如何能抵赖?
明帝听了,气得火冒三丈,当廷询问鸿胪寺少卿王韶,文卿殿下是如何向王家索要的字画?
  那王韶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根本没有此事,她压根儿不认识文卿殿下,这御史乃是道听途说。
  明帝听了,心头这火气小了一些,她看着这男御史,忍耐着说了句:“朕的后宫不会做这样的事,以后卿家奏事,还请审核清楚,莫给朕的后宫泼黑水。”
  那男儿听了,梗着脖子道了一声:“微臣身为御史,本就是天子的耳目,风闻言事乃是本职,若事事都审核了再奏禀陛下,那陛下要到何时才能得到消息?有些本就扑朔迷离的事,陛下更是一辈子都别想知道了。况且微臣所奏三事,只有第二件得自传闻,可此事也不见得就不是实情,陛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询问这王大人,王大人焉敢说实话?”
明帝听了,倏地一下就冷静了下来,这男儿态度虽然颇为不逊,但所说的话却是很有道理,或者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也未可知。她这么想着,就和缓了口气,对这男儿道:“召民男侍酒,是朕一时考虑不周,朕以后引以为戒,陈冯二人的案子,天祥节一过,关尚书自会秉公断判,至于字画一事,俟朕慢慢究问,倘若果有此事,朕必定戒斥后宫,断不宽纵。”
  这男儿看她这般讲,方才退了一步回归本位。
明帝一掸袖子就要散朝,却听淑亲王抗声道:“陛下,陛下对老臣所言男儿之事不置一词,难道陛下拼着天怒人怨,也要继续纵容男儿吗?”
  淑亲王这么一喊,其他文武也都仰起头看向明帝,明帝按捺住心中火气,冷声道:“连日酷热,这一场暴雨,正解暑热,以朕看,此雨甚是及时,未必便是凶兆。而况,雨自昨夜至今日,也才下了一天而已,淑王仅凭这一天的雨,就认定是朕失德,淑王不觉得过于夸大其词了么?把朕形容成一个失德帝王,于淑王有何好处?”
  明帝捏了捏拳头,她便是要约束男儿,也不能在今日,更不能当着这么多文武的面公然下旨,她不能让江澄的心血付之东流。
  淑亲王听了,便冲明帝抱了抱拳,不再说话。明帝扫扫全场,见柳笙、关荷、秦瑛、向锦几个都冲她点头,她便放心地散朝而去。
在暴雨中乘辇回到麟趾殿,安澜几个全都等在殿里。一见明帝到了,全都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安澜接过凤袍,薛恺悦捧上便装,陈语易端来茶水,林从递来手帕,冷清泉和董云飞两个抬着脸盆,赵玉泽服侍她洗脸,几个人围成一圈争着服侍她,比平日里殷勤百倍。
  明帝抬手抚抚安澜的白玉凝脂般的脸颊,“今个儿怎么了,一个个的这么勤快?”
  安澜笑得温柔极了:“今个儿是天祥节嘛,臣侍们殷勤些是对的。”
  明帝左右看看,“柔儿和琼儿呢?”
  “慧卿和怡卿在小厨房里给陛下煮长生面呢。”
  明帝点头,一手携了安澜,一手携了赵玉泽就往餐桌前走。
美食落肚,明帝今个儿在凤德殿窝的火,才算是被压下去了一半。
  “今个儿朝中究竟怎么了?陛下一回来脸色就不好。”冷清泉看着她,轻声询问。
  明帝犹豫了一下,不大想讲,身为女儿,便是遇见再多的问题,也应当自己扛起来,哪能让夫郎跟着担忧呢。她这么一犹豫,董云飞就不乐意了,董嘉君伸手握住了她的玉手,十分坚决地道:“陛下有烦心事,却不讲于臣侍们听,那臣侍们如何为陛下分忧呢?”
  赵玉泽也柔情脉脉地看着她:“玉儿几个并不敢干涉朝政,只是不想让陛下事事都存在心里,一个人烦恼,玉儿几个帮不上陛下的忙,却很想做陛下的倾听者。”
  陈语易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瞬,方才问道:“陛下不想讲,是信不过臣侍几个吗?臣侍没能耐为陛下出谋划策,但若陛下肯跟臣侍讲心里话,臣侍保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绝不漏泄出去。”
  明帝听了,捏了捏赵玉泽白雪一般柔嫩的脸颊,又抬手摸了摸陈语易的头发,这才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大风拔树,给御史们找了个题目,她们借题发挥,多说了两句而已,朕处理得来的。”
  “御史们没几个是好人,陛下不必理会她们。”薛恺悦闻言接了一句。
  “悦儿,御史都是朕的耳目,悦儿怎得这般说她们?”明帝微微蹙眉。


79楼2019-11-08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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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鏖战到四更,明帝兀自揽着他的腰身不放手,口里却道:“今个儿是大起居,朕一早就得上朝,下回挑个朕不用早起的时候,朕不把悦儿给吞了,朕都不姓萧。”
      薛恺悦懒洋洋地反击:“陛下行不行啊?要不要找太医把个平安脉啊,这才几回啊,就要休战?”
      明帝吸了口气,咬牙看着他的眼睛:“悦儿宝贝,你这是从贤君向妖君转变了么?”
      薛恺悦一抬头双手环住明帝的玉颈:“做贤君有什么意思,历来受宠的不都是妖君么?”
      明帝眯眼,看来今晚她是不用睡觉了,不过这种事向来难受的都是男儿,薛恺悦都不怕,她怕什么?
    天快亮的时候,薛恺悦困得睁不开眼了,却仍是坐了起来服侍明帝更衣,明帝一挥手:“让侍儿服侍朕就行了,悦儿赶紧睡会儿觉。”
      薛恺悦摇头:“陛下殿里的侍儿虽没什么绝色,可也保不齐有想上位的,臣侍可不想给他们留机会。”自从有了同光的先例,他对于侍儿就格外地防范了,这一点上倒和安澜想法一致了。
      “还记着同光呢?人家现在是冷月心坎上的人,自从生了女儿,冷月宝贝他宝贝得什么似的,你吃他的醋,这醋可是太陈了些。”明帝伸手刮刮他的鼻子,腻声安慰他。
      “有陈醋就有新醋啊,陛下前几天才传人游了太液池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给明帝系扣子,系腰带。
      明帝笑着拍他的肩膀:“这又是谁告诉悦儿的?朕真是不能动一点点风流心思,大凡有一点点旖旎心思,就要被念叨不止十遍了。”
      他低声发牢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有十个后宫,可不是要被念叨十遍么?”
      明帝一笑不答,伸展了胳膊由着他服侍,只在穿鞋袜的时候,抬手拦住了他:“朕自己来就行了,悦儿别下榻了。”
    天子的好意,他自然要领情,何况,腰是真的酸,他一动就觉得酸得厉害,索性重新躺回枕头上,却又看着明帝问道:“臣侍可以去筠华殿看看文卿么?”他虽和陈语易关系一般,但想着陈语易在宫里除了和江澄要好之外,和其他人关系都一般,这种时候未必有人肯去看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看,何况筠华殿里的小皇子是真的可爱。
      明帝想都不想就答道:“想去就去,这还用得着跟朕请示么?”
      他转转眼珠,嘀咕道:“陛下不是禁了文卿的足么。”
      “那不过是给前朝看的,不过朕就算是禁了小语的足,也没禁悦儿的啊,悦儿想去就去,最好多去两趟,省得小语没人说话。”明帝已经穿好了袜子,开始穿靴子。
      “陛下准备禁文卿多久啊?”
      “顶多十天。做个样子而已,哪里还丁是丁卯是卯地卡日子呢?别说小语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便是犯了,朕也照样护他周全。”明帝穿好靴子,回身看他,双眼亮晶晶的,话说得又轻又坚决,他忽然觉得当年和明帝定情时那种动心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明帝是他走投无路时无可奈何的选择,虽然是个最好的选择,但他当时多半是为了生存考虑的因素更多些,至于他有多爱明帝,那就未必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确实是走投无路,但最终归了明帝,却是因为明帝是唯一一个既令他怦然心动又令他无比心安的女子。
    那时节他孤身一人流落凰朝,每日里惶惶不安,既怕高敞派的杀手追杀过来,又怕凰朝碍于盟约不肯收留他,他记得那段时日他做梦都不得安生,不是梦到高敞派人把他抓了回去,就是梦到凰朝派人把他送了回去,直到,直到明帝抱着他对他言道:“悦儿,以后朕就是你的家人,无论如何,朕都会护你周全。”他至今都记得那一刻他心跳得厉害,却又觉得无比踏实,像风波里的扁舟终于找到了港湾,像秋冬季的落叶终于回归了大地,他知道明帝便是他的归宿了。


    83楼2019-11-21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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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儿和露儿领命而去,却是又过了两刻钟方才与涵儿一起抬着食盒回来。涵儿把食盒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就站在一旁揉手腕,皎儿和露儿两个把食盒中的饭菜一件一件地往外拿,薛恺悦边等候边随口问了一句:“今日怎得这般久?”
        涵儿揉着手腕气呼呼地道:“别提了,御膳房的人说连着下雨,各个院子里的小厨房都停了,他们要做所有院子的饭菜,忙不过来,说咱们殿里没小娃,等等也无妨,就把咱们殿里的排到最后做了。奴才气不过,就和他们理论,可奴才一个人,哪里能吵得过他们一大帮人?得亏主子派皎儿和露儿去了,我们三个一起跟他们掰扯,这才把咱们往前挪了。”
        露儿也满面怒容地道:“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咱们凭什么是最后一份呢?咱们主子是位分不如人,还是圣宠不如人啊?宫里除了皇后,就是咱们主子最大了,御膳房这帮黑心的货平日里不会巴结也就罢了,如今连欺负咱们主子的事都敢做了,不说他们几句,真当咱们主子是好欺负的啊?”
        薛恺悦听了问道:“那如今谁是最后一份呢?”
        皎儿把最后一盘菜放在桌上,“那奴才就不知道了,主子的饭菜一做好,奴才三个就装盒子走人了,不知道御膳房是怎么安排的。”
        薛恺悦微微皱眉,想来御膳房是不会把明帝或者安澜的饭菜放到最后的,把敏君和顾琼殿里的饭菜放到最后的可能也不大,若是把董云飞殿里的饭菜放到最后也还好,可若是把陈语易或者沈知柔的饭菜放到最后,那怕是有些不妙,他们殿里都有年幼的皇子呢,当下吩咐道:“别的殿里都有小孩子,饿不得,你们下回别和人家争了。”
        涵儿三个全都抬起头来看他,涵儿第一个不乐意,小声嘀咕道:“主子怎得这般大方?他们殿里有小孩子又怎样,小孩子饿一顿也不会死的。”
        露儿跟着点头:“就是,有小孩子就能不守规矩啦?有小孩子就得所有人都让着他们啊?主子又不是没孩子,大公主可是主子亲生的呢。”
        薛恺悦听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宫里的小孩子个个都是辰儿的妹妹弟弟,饿着了哪一个,都叫人怪心疼的。”
        涵儿三个听了,不再跟他顶嘴,可是每个人都是一幅不服气的神色。薛恺悦见状便知一时半刻和他们讲不清道理,索性不理会他们,径自落筷用膳,吃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肠鸣声,他徇声望去,一个侍儿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是了,御膳房既连君卿的饭菜都做得不及时,那小侍们的饭菜就更没准头了,他一抬手指指桌子上的菜肴道:“留两盘给我,余下的你们拿去吃,也不必在这伺候了,趁热吃吧。”
        皎儿听了,犹豫了一瞬,很快就向他屈膝行礼道:“那奴才们谢过主子。”
      用过了午膳,薛恺悦就想着去筠华殿里探视一番,还没出殿门,安澜就派了侍儿过来传懿旨:“皇后主子说这是祈晴的忏文,请贵君主子抄上三遍,晚膳前交到皇后殿里。”那侍儿说着把一道用油纸包包着的忏文拿出来双手呈上。
        得,自己被抓差了,薛恺悦接了忏文就动笔抄,好在忏文不长,他抄了大半个时辰就完工了,吩咐皎儿把他抄好的忏文收好,他这才前往筠华殿。


      86楼2019-12-01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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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筠华殿院门紧闭,两旁站了足有二十个男兵,这样的雨天,男兵们也没有丝毫松懈的样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站得笔直,那一丝不苟满脸警惕的样子,倒像是在看守武功高强随时会越狱的犯人。薛恺悦打着伞走过来,远远就看见了他们,心里头就有些烦躁,明帝说只禁陈语易十天,他原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什么卫兵守门,哪知竟是这样的情形。这等情况下,陈语易不知该有多气恼。他这么想着,就加快了步伐往院门里走,士兵们看了看他,没有阻拦,也没有给他请安,就仿佛他不曾从大门中进入一般,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
          薛恺悦微微有些诧异,但他也顾不上思索,径直从游廊穿行,往筠华殿走去。
        筠华殿中,陈语易正坐在左侧书柜前的桌子旁教小皇子读书,教得太过认真,薛恺悦进来后,陈语易并未起身,而是向小皇子指着阅读架上的古书,继续朗声念诵:“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
          倒是在窗户前的长桌上正有模有样地悬笔练字的三皇子停下了手中的毛笔,从高高的椅子上小心地扭过头来向薛恺悦颔首见礼:“孩儿见过薛叔叔。”
          孩子练字最是打扰不得,薛恺悦冲三皇子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乖,你先练字,叔叔待会儿陪你玩。”那三皇子听了就乖巧地转过头去,继续提笔写字,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练起字来已经很是专注了,薛恺悦在他背后观察了一会儿,就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抬头打量陈语易。
          陈文卿这两年常穿海棠红、珊瑚粉、丁香紫、杏子黄等明丽色彩的衣服,今个儿却是一身蓝色,内里是靛蓝色绣石竹花的宫袍,外面是一件海蓝色绣栀子花的半臂,腰上是藏蓝色绣忘忧草的织锦腰带,头上是个软软的松包髻,髻尖处戴着一个小巧的白玉雕松枝的发环,整个人看上去既宁和沉静又温润如玉,让人一见就能忘却外界的烦嚣。
          薛恺悦暗暗点头,陈语易这状态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只不知是乐而忘忧还是苦中作乐,若是前者自己不必过问,若是后者自己能帮上忙的还是要帮上一把。
        此时外面的雨比上午又大了许多,雨声如瀑不绝于耳,殿内陈语易却似浑然不觉,仍在继续诵读:“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
          薛恺悦边听边回忆自己幼时读书的情形,恍惚间回到了当年坐在父亲膝头学书的情境。薛家是武将世家,并不怎么要求女儿读书,男儿就更不怎么读书了,用他祖母的话说:“男儿家读的什么书,读书越多,性子越硬,除了忤逆妻主,再无好处。”因而他的祖舅舅、舅舅、哥哥都是不读书的,到他的时候,情况却又有了变化,他的生父是他母亲的正室,二十几岁才得了一个他,爱如珠宝,不顾他祖母的反对,亲自教他读了好几大本的诗书经典。当然人各有天赋,他后来仍旧是爱枪剑超过了爱书籍,不过他虽然最终成为了一名武将,却并没有武将常有的粗犷鲁莽做派,也没有普通男儿常有的市井尘俗之气,这还是要归功于他父亲当年所做的诗书教诲。
        一章读完,陈语易还想继续读,可是小皇子却不耐烦了。自薛恺悦一进殿来,小皇子就骨碌碌地转着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看着他,此刻再不肯老实听讲,一只小手扯住陈语易的胳膊,一只小手指着薛恺悦,急乎乎地告诉陈语易,“爹爹,爹爹,薛叔叔来了。”
          陈语易听了,便把书卷放在了阅读架上,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你个耐不住性子的宝宝,爹爹当然看见你薛叔叔来了,你薛叔叔都不急你急什么?”说是这么说,陈语易仍旧站起身来,抱着小皇子朝薛恺悦这边来。
          薛恺悦忙起身迎接,小皇子伸开双臂要他抱,他便把小皇子接在手上,与陈语易两个各自落了座。
          “这孩子不像弘文能坐得住。”薛恺悦把小皇子放在膝头,双手握着小皇子的小手,跟着小皇子一起挥舞胳膊,笑着对陈语易言道,他本想问陈语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是一抱小皇子在手,注意力就被皇子给吸引了。
          “宝宝挺聪明,就是太活泼了,这性子也不知道随谁?澄之说他小的时候可乖了,坐着读书能一坐就是一天。”陈语易笑着接话,声音如常,没什么悲苦郁烦的情绪。
          “小孩子嘛,就要活泼一些,我倒挺喜欢小皇子这调皮的劲儿。”薛恺悦把小皇子放在右腿上,而后快速抖动,假装在骑马,这是奕辰小的时候,他用来哄奕辰的招数,小皇子果然很爱这个游戏,高举着小手做出扬鞭的架势来,嘴里兴奋地催促,“驾,驾。”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累的,若是平日里也没什么,可薛恺悦是夜间才承了宠的,腰腿都还在酸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觉得有些吃力了,但难得逗小皇子一次,他想多坚持一会儿,半盏茶后腰酸难忍,他只好停了下来。小皇子一见他停了,就转过头来看他:“薛叔叔,马怎么不走了啊?”
          薛恺悦笑着摸摸小皇子嫩嫩的脸颊:“马儿累了,咱们让马儿休息休息好不好,等它休息够了,再让它跑,它就有劲儿了。”
          小皇子张着粉嘟嘟的嘴巴看着他,显然不大明白马儿为什么需要休息。
          陈语易见状,一伸手就把小皇子抱了过去,“让你薛叔叔歇会儿,你先跟爹爹玩。”


        87楼2019-12-01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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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不在腿上,便是可以谈事情的时候了,薛恺悦偏过头来看着陈语易,轻声问道:“文卿这两日还好么?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也没什么不好,生而为人,顺境十六七逆境十三四已是幸事,哪能都是顺风顺水呢?既到了逆境,顺而应之,思而省之,也就是了。”陈语易却是没看他,说了两句文绉绉的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薛恺悦听了,对陈语易越发地同情起来,慨然言道:“文卿有什么话不方便跟陛下讲的,不妨跟我说说,我能帮上忙的,必不推辞。”他怕陈语易不肯麻烦他,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的午膳怎么样,有等很久吗?若等了很久的话,我就去跟御膳房说一声。”
            陈语易听了,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瞬,微笑答道:“今个儿虽是比前两日送得迟了些,也只迟了一两刻钟,不能算很久。我和孩子的饭菜是自己做的,久不久的倒也不相干,侍儿乳父们的迟一些也无妨。”
            “不是说各殿的小厨房都停了吗?”
            “别的殿里连主子们都吃御膳房了么?那看来是他们没存够木柴。自己做饭的院子,米面油这些都不缺的,别说下个十天八天的雨,便是连着下上一个月,也不会没有吃的,停火的缘故多半没有柴火。各殿院子都不是很大,能腾出一两间来做厨房已是不易,柴房是万万没有的,通常是在院子里随意地堆一些木柴,用完了就去内侍省要,我殿里却是有个专门的小柴房的,虽不怎么大,但里面的木柴足够烧。只是不知这雨究竟下到几时,我这才把侍儿们的伙食停了让他们吃御膳房送来的,小厨房只供应我们三个,怎么着也能撑上一两个月,就是吃不到鲜菜新肉罢了。”
            “为何吃不到新鲜菜肉呢?”薛恺悦有些想不明白,认真地询问。
            “你这个人,是真不懂呢还是假不懂呢?”陈语易忽地笑了起来,笑容不见一丝凄苦,仿佛是说薛恺悦不懂他话里的典故一般,神情颇为轻松有趣。薛恺悦琢磨了片刻,方才了悟,陈语易既被禁了足,筠华殿里的侍儿乳父多半也不能出门,自然也就无法采购新鲜蔬菜鱼肉了。
            “我听陛下说,顶多禁你十天,今个儿已是第六天了,你且忍耐几日,菜肴的事我会跟皇后讲的,还有别的吗?”薛恺悦看着陈语易,真诚地许诺。
            “多谢英贵君,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下雨本也就出不了门,英贵君难得来一趟,咱们做些有趣的才是正经,英贵君可会下棋,我们杀一盘如何?”陈语易朗然一笑,表情越发地豁达。
            薛恺悦本是个大方的性子,见陈语易如此说,自然乐意奉陪,当下陈语易也不传侍儿进来伺候,直接抱着小皇子坐在了棋桌前,薛恺悦跟着坐了过去,两个开始厮杀。
          薛恺悦于琴棋之事都不怎么精通,可他毕竟是带兵打过仗的,在形势的判断上要远胜于陈语易,一招决胜负的本事更是陈语易这样纯粹的文人怎么样也学不会的,不过他想快速赢了陈语易,却也不容易,陈语易是个下棋高手,虽然性情清通疏阔,在下棋时却讲究谋定而后动,一步步计算缜密,常在最后让对方出其不意。两个一连杀了五盘,最终是薛恺悦赢二输三,败给了陈语易。
            薛恺悦看看外面的天色,一推棋盘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还得给皇后送祈晴忏文,这就回去了,下回再来与文卿手谈。”
            陈语易含笑起身相送:“英贵君的盛情厚意,我铭记在心了,以后得空了,常来玩。”
            “宝贝,给叔叔说再见。”薛恺悦冲小皇子招手。
            “叔叔再见,叔叔下回来给我带小鸭子好吗?”小皇子屈起五指,边跟他说再见,边提要求。
            “小鸭子?”薛恺悦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御花园里的小鸭子啊,叔叔下次来能带一只过来吗?”三皇子停止练字,跑过来替弟弟解释。
            “行,叔叔知道了,下回给你们带小鸭子,你们要乖乖的哦。”薛恺悦挨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又冲陈语易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88楼2019-12-01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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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闻言宠溺地一笑:“云儿小时候净调皮,除了兵书其他都不怎么看的,悦儿竟也不知道这个。”
              薛恺悦英俊的脸颊微微一红,拿一双黑又亮的眼睛斜了明帝一眼,却又觉得当着安澜和董云飞两个这样,有点眉目传情的意思,便有些羞涩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幕落在明帝眼里,恰如最好的催促,她这几日朝政不顺,本就有些借风月之事遣心中烦忧的意思,这两日又一直在宠幸薛恺悦,与薛恺悦的感情比之前升温了许多,快要及得上两个新婚燕尔的时候了,她脑中迅速地盘算,此刻是酉时末,她若能在戌时三刻之前赶到睿思殿,那就能在亥正前批完奏折,这么想着,就解释得颇为简单::“我姚天女子为水,男儿为木,水德强大,无坚不摧,木德曲顺,依水而生。凡国有恒雨、狂人、鸡祸、鼠孽,史书上都认为是木失其性的缘故,木失其性就是男儿不够柔顺。”
              薛恺悦听了颇为不信,但想着明帝必不骗他的,便嘟嘴不言。董云飞则愤愤然地接话道:“什么史书之言,分明是女儿们想让男儿顺从听话,故意造出这样的话来。要男儿们听话就直说,用不着这么神叨叨的。”
              明帝瞥了董云飞一眼,暗道云儿当真是她的后宫中最为桀骜不驯的一个,柔儿、玉儿、泉儿、琼儿四个自不必说,几乎从不违逆她,便是澜儿、小语和从儿三个都比云儿要温顺得多,悦儿性子虽然也很耿直,但毕竟少年时是在玄武长大的,骨子里还是懂得顺从妻主的,这些年来遇到大事从来都是听她的,不能算不柔顺,澄之,澄之在公务上很能坚持己见,他不同意的事,任谁去劝,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可私事上却又是一味的曲意顺承,基本上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云儿让她头疼,初进宫没几个月就敢给她下药,到如今都不肯给她生女育儿,这样不听话的男儿,按理她应该多加管教,姚天女儿管教男儿,多得是手段,可偏偏她舍不得,当初气头上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句打他板子,她都后悔了好久,觉得不该拿这样的惩罚来吓唬一心一意喜欢她的男儿。
              罢了,既不能狠下心来教训,便随他怎么说吧,横竖殿中都不是外人,这么想着明帝也就释然了。哪知董云飞见她不接茬,就继续发表高论:“久旱无雨和久雨不晴都是天之常态,有庚寅年久晴不雨,就有今年的久雨不晴,若说今年怪男儿不柔顺,那庚寅年那回又怪谁?怪女儿们不够强大吗?那年可没听说有哪个怪罪女儿的。”
              明帝眉头微皱,内心深处她认为董云飞这话是有道理的,身为帝王她也承认有天意存在,她常跟文武们讲她能够一统四国,上是天意所向下赖文武用力,但作为个人,她向来是不信命运的,比起虚无缥缈的天命,她更信个人的努力,因而今日上午岳飘和钱文婷两个在朝堂上奏请她抑制男子官员的升迁速度、减少男子科考名额、解散男子军,她就没有同意,只命令岳飘派工部官吏查访河堤、敦促钱文婷准备赈灾粮米,下午右司谏、庚寅年的状元谢希然联合了几个平日里官声甚是清白的进士向她上书,把大风吹倒梧桐树和霪雨不止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要她约束国中男儿的言行,最好能下道圣旨颁布全国,令国中男儿以妻主为天事事顺从妻主之意,她也没同意,只是看着那封引经据典的万言书,觉得应该人尽其用,就把这谢希然调任为国子监丞了。
              可是身为董云飞的妻主,明帝却不想公然认可董云飞的观点,她已经觉得他桀骜了,倘若再赞同他的意见,岂不是要助长他这横行无忌的脾气?她横了董云飞一眼,肃声道:“云儿这话可说得有些过了,风调雨顺才是姚天常态,那年久旱无雨,朕让澄之去祈雨,一祈而得,也就用不着怪罪女儿了。这回祈晴,祈而不得,可不是要在男儿身上找找原因么?”
              董云飞听了,转了转清澈如水的桃花眼,很是不服气地道:“祈晴不灵,就该想法子抗灾,怪罪男儿算什么本事,窝里横。”
              明帝闻言就笑了,云儿的想法总能和她不谋而合,这怎能怪她太宠他?哪个女儿不偏袒和自己心灵相通的男儿呢?
              董云飞看她笑了,就不乐意了:“陛下笑什么,难道臣侍说得不对?”
              明帝笑嘻嘻地起身,走到董云飞跟前,伸手摸摸董云飞的头发,柔声哄道:“对不对朕不知道,朕只知道翌日该召幸云儿了,免得云儿戾气太重。”
              这下子轮到董云飞红脸了,董嘉君低头抚弄腰带,嘴里还嘟哝着:“当着哥哥们,陛下说什么呢?”
              明帝瞧着董嘉君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心情瞬间大好,一直腰却看见安澜神色黯然呆坐不语,便又上前揽住安澜的肩膀,在安澜美丽如玉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许诺:“别吃醋,等过了这阵子,朕好好陪你。”
              这样的事,安澜已是经惯见惯了的,迅速地调整了表情,起身送她:“天不早了,陛下既已用过膳,便请去忙政事吧,臣侍这边没什么事,就不留陛下了。”


            91楼2019-12-01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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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从善如流,含笑登辇而去。在睿思殿忙了大半个时辰,小莫端着承恩牌上前请示,她毫不犹豫地翻了英字牌,小莫领命前去接人,她继续批折子,又批了小半个时辰,折子快要批完的时候,她打了个呵欠,看看手上还剩下三道折子,忙加速批阅,头两个都是地方官的请安折子,她逐个写了句慰勉的话,想着第三道也是这样的请安折子,不料第三道折子却是用了个质地细密的缣囊装着,这缣囊的开口用针线密密地缝了两道,缝线上又用火漆打了个封印,她看得颇为诧异,找宫侍要了剪刀,剪开缣囊,见里面有一个丝结一道奏折,她先把丝结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拿起奏折细看。
              这道折子是笃州知州谢薇所上,写得非常简略,大意是笃州连日布防,在山野中捉得西境逃亡奸细一名,该奸细年方十六西境口音身上有伤,体貌正与暗香县绑架王家女儿之劫匪相合,审问之,果系劫匪,据伊招供,伊同伙恋慕英贵君殿下,与殿下数番会晤,得殿下亲赐随身玉佩一枚、殿下手结如意结一件,同伙将如意结转送与伊,言道殿下所结之结,必能护伊平安,事关君卿清誉,臣不得不上奏陛下,并请圣旨,是否要将该奸细流放海岛?
                明帝看完了心里头就说不出地烦闷,她虽不信薛恺悦会和西境奸细有什么,却觉得这玉佩之事虽未必如这奸细所说,却也多半不是空穴来风,这被捉的西境奸细并非是得玉佩之人,何必冒着被灭口的危险来编造这样的谎言呢?若是玉佩果然在奸人手上,那早晚是个隐患,没准就会有奸人利用这块玉佩来给薛恺悦泼脏水,想到此,她便给这谢薇下指示,要她将这西境奸细单独关押,趁着下雨,佯装懈怠,吸引另一名奸细前来营救。
              虽然心头烦闷,但是见到薛恺悦的时候,她却是什么也没问。薛恺悦一进内殿,她就上前揽住了他,将他打横抱起,放倒在御榻上,轻吻了两下他的脸颊,就动手解他的衣衫。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让脸上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温煦可亲,为防在心头不快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他,她今夜没敢用任何的花招手段,动作也比平日更加轻柔谨慎。
                比起十几岁水灵灵的年轻女儿,她能吸引悦儿的也就只有温柔体贴了吧,她得守住这个优点呢。
              薛恺悦一开始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可是后来见她始终一言不发,只管默默耕耘,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他不是一个细腻敏感的人,但也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数年的从军经历,又培养了他侦候敌情分析情报的能力,此刻他看着在他身上悄然无语的明帝,猜测明帝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这事必是在晚膳以后才发生的,还多半是关于他的,这么想着他就主动开口了:“陛下去批折子,回来就不欢喜,是有人弹劾臣侍了么?”
                “没有的事,怎么会有人敢弹劾悦儿,她不要脑袋了么?”她连忙否认。
                果然是有事,她连说谎都说得这么夸张,什么叫没人敢弹劾他?林从前两天才跟他讲,有个御史弹劾他们俩私自收留大理寺的犯人。薛恺悦努力撑起胳膊,看着明帝的眼睛道:“究竟是怎么了?陛下有话只管跟臣侍讲,莫要自己烦恼。除非陛下信不过臣侍,心里先疑了臣侍。”
                兵法有言,攻心为上,他不想在明帝身上用兵法,可是看明帝这情形,他若不这么说,只怕明帝就不准备告诉他了,可是不告诉他,并不意味着明帝心里没有疙瘩,他还盼着能跟明帝再生养一个孩子呢,岂能让明帝不明不白地猜疑了他?


              92楼2019-12-01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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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闻言就暗暗叹气,她在他们几个面前越来越绷不住了,她的城府大概一见了他们就遁藏了,可是,这也没什么不好,既是她喜欢的人,她也就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装威严,她斟酌了下措辞,柔声询问:“悦儿可丢过一个玉佩和一个丝结么?”
                  薛恺悦吃了一惊,忙问道:“陛下怎得知道的?怡卿告诉陛下的?”他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此事明帝十成有九成是在奏折中知道的,自己一着急却把顾琼给供了出来,真是临死拉上个垫背的,于己无益于人有损。
                  明帝倏地睁大了眼睛:“琼儿居然是知道的?琼儿知道也不告诉朕,竟跟朕说些不相干的。”
                  薛恺悦听了暗暗好笑,明帝情急之下尚且护着顾琼呢,一句话看似埋怨,却把顾琼摘了个干净。顾琼倒是摘干净了,他可怎么办呢?他飞速地思考了下,决定把所有的事都坦诚给明帝,他横竖不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若是她听后仍旧疑心他,那也就只能由她去了。
                  薛恺悦坐起身来,正色道:“陛下,臣侍之前没把此事告诉陛下,是怕陛下多想,此刻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是为了消除陛下的疑虑,臣侍与彼二女绝无瓜葛,请陛下相信臣侍。”他说完看了一眼明帝,见明帝听得很认真,便继续讲了下去,从景州初遇到暗香县动手丢了玉佩和丝结的事全部讲了一遍,末了很是紧张地问明帝道:“陛下听完了,可还疑心臣侍么?”


                93楼2019-12-01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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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狡黠一笑:“朕原本就没有疑心悦儿,是悦儿自己以为朕疑心悦儿的。”
                    薛恺悦一怔,她居然不疑心他?他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被耍弄的感觉,便抱怨道:“那陛下方才看上去那般不开心?”
                    明帝伸手一扯,把薛恺悦扯在怀里,让他紧贴着她的心口,方才理所当然地道:“朕是不开心啊,居然有人敢觊觎朕的悦儿,那人还比朕年轻,还长得有几分像朕,朕怎么能够开心呢?”
                    这话不说出来还罢了,一说出来明帝就越发地烦闷了。她若是个暴虐的帝王,遇到有人敢觊觎她的后宫,直接把人砍了就是,可她偏偏是个以仁厚著称的帝王,以往大度宽和的好名声让她做不来这样残暴无理的事。可是心里着实很气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她的悦儿呢,先是那个慕哲瑜,为了悦儿几年不娶正室,再是这个西境女,还有完没完啊?
                    气闷之下的明帝一低头,隔着薄罗睡袍在薛恺悦肩膀上咬了一口,薛恺悦忽觉肩膀一疼,却连个“嘶”声都没敢发出来。他印象中明帝极少这样子失态,上次情绪不稳还是在知道他和慕哲瑜定过亲的时候,可那回明帝也只是与他斗了两句嘴,这回直接上嘴咬了,看来比上回要生气得多啊,难道真如顾琼所说“女儿家年龄越大心眼越小”?


                  95楼2019-12-01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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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若是咬他一口,她能开心些,那就让她咬吧,横竖他身上肉多,不缺这一块,薛恺悦这么想着,不仅没劝明帝住嘴,反而伸胳膊抱紧了明帝的后背,让他和她贴合得更紧密了些。
                      感受到薛恺悦的动作,明帝心里比方才好受了些,慢慢地松开了牙齿,刚要跟薛恺悦说话,却见那月白色的薄罗睡袍被她咬出了两三个绿豆大的破洞,她赶忙伸手拨开睡袍的领子,果然薛恺悦蜜色的肩膀上有两道深红色的齿痕,看那痕迹的深度,虽未破皮出血,却必定是有些疼的,她不由得愧疚起来,轻轻在齿痕上吹了口气,又低头亲吻了下那齿痕。薛恺悦被她弄得痒痒的,偏了偏肩膀想要躲开,明帝觉察了,甚是不满意,在齿痕旁边光洁的肌肤上又轻轻啃咬了一下,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这才霸道地告诫道:“她再像朕,她再比朕年轻,悦儿你也不准对她动心听见没?你这辈子只能喜欢朕,听见没?”
                      薛恺悦听了甚是好笑,抬手拍了拍明帝的后背,一如奕辰小时候他拍抚奕辰,口中更是耐心安抚:“陛下就放心吧,臣侍这辈子只喜欢陛下,断不会喜欢别人的,那小姑娘长得像陛下又怎样?又凶又蠢,连陛下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臣侍怎么会看上她呢?”


                    96楼2019-12-01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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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儿几时这般会哄她了?明帝唇角翘起,心里熨帖得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猫咪,她闭上了眼睛,等着听更多的甜言蜜语,哪知薛恺悦半天都不再往下说了,她等得不耐烦,只好开口催促:“悦儿怎得不说了?”
                        “臣侍说完了啊。”
                        “好吧,完了就完了吧。”明帝悻悻地接话,却觉得意有未足,把薛恺悦的俊脸扳了过来,轻吻他柔软的朱唇。
                        薛恺悦脸部的轮廓甚是刚毅,眉毛也颇为浓密,眼睛更是长得正气十足,嘴巴的形状却颇为柔美,双唇更是软得让人一沾上就不想放,明帝边吻边想,这样子集硬气柔情于一体的男子,难怪会有年轻女儿喜欢,再喜欢他也只能是她的,任何人都别想分走丝毫。
                        


                      97楼2019-12-01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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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到寅初了,明帝尚且不肯睡,薛恺悦只好出言劝谏:“陛下连着几天没睡好了,今个儿且早些休息。”
                          明帝颇为奇怪:“悦儿前几天可是连一刻钟也没让朕睡,怎得今个儿又催朕早睡了?”以往她翻他的牌子,都只睡得一两个时辰,算起来能睡两个时辰的时候少,只睡一个时辰的时候更多些,五月里和前几天的两回,他压根儿就没让她睡觉,怎得忽然间这般体贴起来?
                          薛恺悦听了有些惭愧,他自问不是那种不体贴妻主只顾自己快乐的男子,可是除了当年新婚燕尔的时候承宠得频繁些,后来侍寝的间隔都有些久,他每回见了她,都收不住满心的喜欢,很难克制自己,当下主动吻了吻明帝的脸颊,抱着明帝的脖子低声劝诫道:“通宵狂欢的事,只可偶尔做做,若是每晚都这样,陛下政事这么忙,只怕御体要吃不消了。”
                          明帝闻言就笑了,蹭了蹭薛恺悦的耳朵,揶揄道:“悦儿这是又要做回贤君了么?”
                          “做甚的贤君?臣侍不过是想着陛下是臣侍孩儿的生母,唔,以后有可能是两个孩儿的生母,不对陛下好些,怕陛下活不到孩儿长大。”薛恺悦笑着反击她,心里却真有些担心明帝后宫太多,用情太繁,长久下去会损伤玉体,影响寿限。
                          “不是可能,是一定,一定会有两个孩儿的。”明帝把玉手搁在薛恺悦平坦的小腹上,信誓旦旦地道。
                          “虽说陛下是服了药的,可那药哪就这么灵验?”薛恺悦不敢报太大的希望,尚然兮毕竟不是神仙。
                          “若这药不灵验,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朕和悦儿倒还好,毕竟有辰儿呢,那语陌可就糟糕了,她七个夫郎,一无所出,就指望这个药了。”明帝拍拍薛恺悦,睡意朦胧地给他讲关于这药的趣闻。她让侍卫去取药的时候,体仁堂的伙计们一开始不肯给,说是这批药是陈语陌大人要买的,她知道后就让侍卫送了一半给陈语陌,一共二十几颗呢,她吃不完何必独享?


                        98楼2019-12-01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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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恺悦睡到中午方才醒来,刚一坐起来,就听外殿有开殿门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不止一个脚步声,陛下下朝回来了?带着大臣来紫宸殿议事么?
                            薛恺悦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快,悄悄地穿上睡袍,正犹豫要不要下地,就听外殿明帝气呼呼地教训人:“朕昨晚才说过男儿家要柔顺,你今个儿就跟着那吴欢去请愿,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嗯?”
                            陛下这话是在骂谁?昨晚和他一起见过陛下的只有董云飞和安澜,跟着吴欢请愿?这事应当不是安澜做得出来的,那就是董云飞了。
                            薛恺悦忙穿好鞋子出来,果不其然,明帝和董云飞两个在外间大眼瞪小眼地站着,明帝身上还好,除了凤靴,别无湿处,董云飞却是浑身湿淋淋的,就连头发丝都在往下淌水。
                            “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飞身上都湿透了,陛下快让他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薛恺悦方才出来的时候还在想如何劝劝明帝,及至见到董云飞这狼狈样,就顾不上劝架了,先把董云飞差去沐浴更衣要紧。
                            明帝听薛恺悦这么讲,再看看董云飞那一身的湿漉漉,就有些担心董云飞会着凉,原本六月的天气,淋个雨也没什么,可是雨连着下个不停,天气早不似往年那般燥热,紫宸殿向来冬暖夏凉,此刻凉得像早秋。
                            “恺哥不用了,我待会儿还要出去,晚上回来再洗吧。”董云飞轻声拒绝。
                            “你还要出去?你,你哪都不许去,你现在就去洗沐,然后就在这紫宸殿呆着,朕今晚翻你的牌子,你给朕在这候着。”明帝气得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
                            “恺哥你评评理,陛下这样子是不是太霸道了?我不就是看吴欢他们要求去守护凝翠河没人理会,跟着他们一起在垂拱殿前站了会儿么,陛下居然就生气了。”董云飞压根儿不理明帝,只跟薛恺悦告状。
                            “吴欢他们为何要去守护凝翠河啊?”薛恺悦不想参与到明帝和董云飞的矛盾中来,但吴欢和吴欢所带领的男子军却都是他昔日的部下,他虽然卸了兵权,对老部下却仍旧关心得很。
                            “陛下派秦国公带人去凝翠河上巡逻,没派男兵去,可一样都是吃朝廷俸禄的士兵,怎得女儿们去得,男儿们就去不得呢?吴欢就向徐尚书请示,谁知徐尚书说什么都不同意,吴欢没办法,这才带着几个校尉去垂拱殿前请愿的,我知道了,我能不去陪着么?”董云飞气哼哼地向薛恺悦解释。
                          “徐尚书为何不同意呢?”薛恺悦也颇为不解,他看看明帝,问道:“陛下把云飞带回来了,那吴欢他们呢?”
                            “朕能让他们一直在雨地里站着?当然是让凌卿带着御前侍卫把他们送回去了。”
                            “那叫送吗?那叫赶。”董云飞擦了把脸上的水,插话道。
                            “不赶,不赶,他们会自己回去吗?明明都是男儿家,身子娇弱,淋不得雨,偏一个个儿的爱较劲儿,朕和阿淳不是为他们好吗?男儿家伤了身子,没准就会影响生养,跟女儿家能一样吗?”明帝无奈地接话,一幅良药苦口的语气。
                            “陛下这话说得有理啊,男儿家是不能多淋雨。”薛恺悦摩挲着下巴轻轻颔首。
                            “有理是有理,可是恺哥,你知道不知道岳尚书和钱尚书昨个儿已经要求陛下解散男子军了,虽说陛下没答应,可若是男儿家对朝廷毫无用处,那被解散就是早晚的事。跟全姚天男儿的权益比起来,大家淋点雨又算得了什么?”
                            薛恺悦悚然一惊,男子军在天下太平后与女兵一起做了裁减,但裁减的力度却比女兵大得多,从鼎盛时期的三万人直接减到三千人,这仅剩的三千人都保不住的话,那以后天下有点志向的奇男子怕是无处可安身了。


                          99楼2019-12-01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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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恺悦立直了身子,向明帝抱拳行礼,恭敬而坚定道:“陛下既不同意解散男子军,就请陛下给他们一个为国出力的机会吧,若说淋雨伤身就不让他们去,可当年打仗亡命的时候,朝廷对他们和女兵是一视同仁的,如今还请陛下继续一视同仁吧。臣侍在宫中休息了好些天,也有些无聊,今个儿且让云飞休息,臣侍跟吴欢一起去凝翠河看看。”
                              明帝叹了口气道:“悦儿你,罢了,云儿去洗澡,下午你俩一起去,只是只准白天去,晚上要回来休息。”
                              “陛下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恺哥说去你就同意,臣侍说去,你就骂臣侍。”董云飞睁大了眼睛,幽怨地指责他。
                              “朕想让你恺哥日后跟你一起巡视天下,这护河堤正是攒口碑的好时机,你已经有巡视之权了,用不着攒口碑了。”明帝答得坦诚。
                              “恺哥去巡视天下了,他的武馆谁管啊?小从子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董云飞听了小脸的神色这才缓了过来,却又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提出了个新问题。
                              “让玉儿去啊,四公主已经满周岁了,玉儿可以忙些外面的事了。”明帝笑呵呵地答道。
                              


                            101楼2019-12-17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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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在不断上涨,汹涌的河水从远方奔流而来,汇聚在并不宽阔的河道中,天上还在下雨,灰白色的雨滴大颗大颗地砸在河水中,在原本已经浑浊的河水上激起一个个白色的亮点。
                                一边是上游不断加大的水流,一边是天空中一刻不停的雨滴,两相汇合,河水的上涨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昨个儿薛恺悦和董云飞刚来的时候,河水离堤沿还有一尺半高,今个儿中午就已经只剩一尺了,眼下却连一尺也不足了。看姚天这架势,还不知道要下到几时,这样的雨天要想赶着增高河堤是做不到了,天上下雨,泥土见雨就散,不管是用砖块还是用石头都根本垒不起来,今个儿上午常朝,明帝果断拍板,让三军在堤沿上堆沙袋。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车运人扛,沙袋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河堤外面。士兵们开始在将校们的指挥下堆沙袋。
                              堆沙袋不是个什么难活,谁都能做,却很是耗费体力。河堤外面到处都是一尺来深的积水,沙袋运来后只能快速地卸在几个地势相对较高的点,再由士兵们把沙袋搬到河堤上,摆成一字长蛇阵。每个沙袋都有五六十斤重,有些袋子长一些,就有七八十斤重。
                                女兵们天生力量大,扛起沙袋放在肩膀上跟扛了团丝絮似的,不仅不打晃,还能一路飞跑。她们一边跑还一边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打趣的法子却无非是拿男儿跟沙袋比。
                                这个说:“就这沙包,还没我家夫郎一半重,平日里扛夫郎扛惯了,这沙包难不住我。”那个说:“哎哟刘姐,你还别说,就你家大哥那身板,我看着都愁,难为你怎么忍耐了这么多年。”另一个道:“何妹子你年轻不懂,男儿家就是要胖,胖的才禁得住折腾,胖的才有力气。你看谢家的那小谁,那身子骨弱的,风一吹就倒了,这怎么能伺候好妻主呢?”
                                女兵们边干活边讨论男孩子,倒也快乐,男兵们就没这么欢快了。这五六十斤的沙袋,力气大些的男儿,能够不大费力地双手抱起来,但想要像女兵扛着沙袋一路飞跑,却是不能够的,力气小些的男儿,连抱起沙袋都有些吃力,走起路来就更是呼哧带喘。
                              薛恺悦原本在堤岸上站着指挥,见这情形,就决定动手干活,他迈步往卸沙袋的地方走去,刚一弯腰要拿沙袋,就被人扣住手腕,拉了起来,他不悦地转头,却是董云飞,董嘉君看着他,轻声道:“恺哥,你站在旁边看着就好,搬沙袋这活儿你就别动手了,你若是已经有了身孕,恐怕身子撑不住。”
                                薛恺悦摇头:“我若是不打算下手,我就不会过来了。”来之前他就想过了,这护河堤必定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可是既已决定陪着老部下们,他如何能够只看不干呢?
                                董云飞皱眉,没再说什么,却弯下腰去,双手提起一包沙袋递了给他,这样他不用弯腰,相对省力气些。
                                薛恺悦微微一笑,接过了沙袋,就往堤岸上走,沙袋虽沉,他力气够大,没觉得太坠胳膊,倒是脚下的软泥泡了十来天了,踩在上一面深一脚浅一脚,他走得很有些艰难。然而再艰难也终有到头的时候,卸沙点到堤岸距离有限,他很快地就到了堤岸上,刚要弯腰把沙袋放在地上,一个男儿就接了过来:“交给小的就好。”
                                薛恺悦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去取第二袋,董云飞正在沙袋点上逐个给男儿们提沙袋,见他到了,就再次提起一个沙袋放到了他手上。
                                薛恺悦抱起第二袋走向堤岸的时候,就听到女兵们在三三两两地议论:“那边是英贵君殿下吗?怎么亲自搬沙袋啊?”
                                “是英贵君没错,我认得他的,哎哟不仅有英贵君啦,董嘉君殿下也在呢,那边给大家递沙袋的就是董嘉君啦。”
                                “宫里的殿下哎,多娇贵啊,又是守堤又是搬沙袋的,皇上也真舍得哎。”
                                “搬沙袋算么子啦,他们俩当年带兵打仗那才叫威猛呢,你们参军晚,没见到两位殿下的风采。”
                                “怪不得皇上宠他们呢,这样的男儿换谁谁不宠啊?”
                                果然如陛下所说,护河堤是攒口碑的好时机,陛下真是处处为他考虑,他心头一暖,加快了运沙袋的步伐。男儿们受他影响,全都拼起命来。


                              102楼2019-12-17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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