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南|客栈]---京南客栈

【一路走巷穿堂，呼博小儿斗蟀，茶汤包子铺，出门墙，京都而南酒招如林，开闭惯常，而不萧条，却以惯食京南客栈粮口，而往此处。拴马下鞍，掌柜招呼得热情，取文银抛于柜台上，置办干粮净水。恰是晌午时辰，饭点已过，住客食客皆少，侯等时辰，本欲要上一壶茶，自斟自饮，听得四下无声，顾环时眄见二楼丽影，心下一喜，亟亟上楼而去】
方才在一楼只瞧了个大概，以为是认错了人，不曾想竟真是你。
【此地处人多，她却似啜糟中的戒斋之人，与市井格格不入。自鹿庄一别，已有三月不曾逢。今在此处輒巧相遇，饶是天意。又因久之未见，眄她神情淡漠，春寒忽谢，随手抬上一瓮茶】
这三月，当还好？

【我近日喜上了趴在京南客栈的窗台畔，自上观京畿百态盛景——】
【街巷上有一位老妇人，牵着不满三岁的芽头小孩儿，在天桥边挑捡糖葫芦，小孩儿多要了一串，老妇人便变起脸来，直打得他哇哇大哭，大抵是不愿多付一块铜板罢；小摊边徘徊着一位青矜书生，手捧书卷、眼却飘向新出炉的一屉包子，大抵是未曾考上功名，家中为供养他读书，已揭不开锅，只能吟唱「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来填上饥肠；还有正徐徐走过客栈的一对年老的夫妇，虽然已到高龄，可还能互相搀扶……】
【我喜欢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幻想着旁人的生活、多少烦恼之事，都不再轻易忆起，可他竟又毫无防备地画入眸中，心事便又开始纷乱，只因上回相别时不愉快。】
……【倏然发觉菜品已凉，箸上一筷芽菜，投入口中，咽下之后，才堪堪啭道】还好。【姝眸一睇，又道】你有甚么事吗？

【她此番散淡，山风闲云之态，疏离远矣，带人身至缕冰寒玉之中，自我谓她替我传书信而始。闻言眉睫黯淡一沉，却道】
无事，只是自上回鹿庄一别后，我多番探听适宜女子的烫伤之药，买了些，想予你，然去了鹿庄数回，均不见你。【已是刻意以表念思，却眄她恰似无事之态，低头以食。只滞我尴尬一笑，凝着长久沉寂】
【半晌后又沉悫而起，对她说】这道菜，并不是这等吃法。【盖因我是此地常客，业已将此盏之菜尝遍。管店家又要了一双筷子，稔起盘中面皮，裹上酸甜汁酱，夹两筷子芽菜，将其平铺于面皮上，再裹成袋状，细心地递予她】
须得裹上这面皮，才能尝到闽地正宗的风味。【须臾又尴尬一顿，将东西搁下】……抱歉，我忘了。【她癖洁】

哦。
【阊墙内的太医院最不缺乏的便是创伤的好药，如今白腕处的烫伤红痕早已怠尽，恢复如初。我自晓、不能一味地沉溺过去，否则将来的美妙风景，都不会再干净澄澈，他心上亦已有人，即使钮祜禄格格与岳察大人的婚仪，我前不久才参加过，他知么？知的话，为甚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如此关怀另一位女子？】
等等。【淡淡地喝住了他落手的动作】别动。【娇眸一睇、臻首偏偏，堪堪地朝他的手指凑近，檀唇朝着他握在手上的面食轻轻咬下、媚眼如丝，我与他四目相对，我凝到他眼中的碧浪清波，霎时地幻化为惊涛骇浪，我却报复地觉得万分好笑，面饼太过于狭小，几口吞下，朱唇已只离他手指一寸之距】

？
【凛地一惊，是以旋及正色之态，须臾又因她的靠近破功。此番作态，便像极了我在喂她。迨首于台柳相见时，虽救她予砸落灯笼之下，然未曾如此凑近眄视，长睫如羽，面凝雪脂，如说萨如拉似林上一泓清泉、林间鹂雀，随清风掠过耳畔，她便凿如碧血浸染芙蓉，聚蜿蜒一沼，饶镌刻于心上。】
你！【初声冷冷，眼眄她递进红唇，惊慌失措，心口灼然，右手抖如病态，赤着脸起身，盏茶低杂震地，清脆扫来灵台清明，恍觉失态】你……

我如何？
【姝眸一睇，看到他尴尬之态，不禁展颜，娇笑连连。阊墙内人人都道我是个内敛之人，可有这么一句俗话，你是甚么货色，我便予你甚么脸色。又偏过臻首，小飔穿栈窗而进，灵耳铛声清脆。笑靥不减，青指柔柔朝唇间一点、】
欸，你的第二个指头，沾了我的胭脂——【拨弦抚琴的女儿之态，我亦会】骗你的。
【炉上还温着香茶，可我早已没甚么品茗的兴致。翠眉一蹙，堪堪地敛起了娇靥的笑意。落下银钱】我始终未曾想通，皇弟怎会收你这么木讷一人留在身边。小二！钱我放在此处了。
【不再理他，从他身侧路过，窾裙下楼】

【遂郁然慌张地低头欲拭去手中残留的胭脂，焉以被她一言调笑而过。诋是能容忍朝中之人以此言评于我，不燃于她，屡屡冰火两重，形气而起，随于她亟亟声脚步，铄握住她手腕，旋身压在客栈扶梯死角处，盖是头回这般失态且不常——】
塔娜，除却送药外，我业是寻你道别。迨你下回出“家门”之时，我当已与宣王同至川地，此一去，尚不知阖月复见。自鹿庄一别后，你心中予有何不满，自可向我宣泄，近日市井流言鹊起，我业不想，与你成为世人口中的第二个岳察与祝氏。
【奚情皆委予她，尤自萨如拉嫁后，心意愈是分明清晰】
你冰雪聪明，当知我是何意。

【对于他突如而来的举动，我并没有感到甚么意外，大抵是因为经过了鹿庄那一别，他骨子中，本就不是甚么温良恭顺的白兔，不过被人逼急了，才慢慢地露出本性罢了。千百怨愁尚在，此时此刻近邻地靠着他，能抵过阊墙内三个月的漫漫岁月——】
我不知，亦没甚么不满，不过上回听你提及钮祜禄家的格格，心生醋意罢了。克兴额，若我另指于他人，你是否会同那祝氏少爷一般，不顾坊间流言，万人所指一心护我二姊？
【远处鹂声袅袅，可瞬间被市井的人声湮没。出京么？凭甚么，要我来度阊墙内的孤寂长日？】
大抵是不会罢。既是随了天家之人，你又是如此听话之人，今后仕途应顺畅无阻，也不必再由我，替你上一道「额驸」的枷锁。【姝眸一睇，款款道】一路珍重。

不会。【过去数月，于鹿庄，是以劳累盘踞，避港湾之处。委世十几载，既已历经一回，当明愚谓不然，我业是不擅表述心中所想，今却盖因她“步步紧逼”，焉此允下一诺。】
我与你，断不会走到他们那一步，此次归京后，或是寻助，或是请旨，威意难测，我却决心，冠此额驸之名，断不会如祝氏少爷——
【当日不过谓她一递信笺，本当不必置怀之事，是以迟钝至此，迄今才知她心中不悦所在，原是女儿间的争醋，捐情欲纵，予是男儿该主动些，早日视其珍贵心意，焉以回应。遥想青梅盛烈，业已嫁予他人，虽心结创口，今却因她填上涡涂，一腔情意东流予她，从前尚未如此热烈。】
对予此事，我合该早日同你解释，我与钮祜禄格格，断无后续。【弯身巍近于她，四目交接】你若不信，我这条命，便予了你。

【往昔，我向往远离尘世的寂静山林，总想一人离群索居，躲到世人找不到的地方，茅舍竹篱，赏花听雨，捧一卷书，鸟啼花落。可如今，我只愿去到他所在的地方，管他江山万里，山水还是市井，有他所在的地方，便是十里春风】
我信你，往后三月又三月，每一回，我都在鹿庄等你，君不至，便不离。
【他的字字句句，既是绵密，又是温柔，像夏日六月温柔的雨，堪堪地碰撞着我柔软的心口。门厣阳光悉悉落落，琴瑟在御。原来，我这不染尘埃的癖洁之症，碰到适宜之人，堪能有所改变。】
【这凡庸的情爱，终究未能逃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