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两人行不必准备过多行李,实沈便与朝颜约了翌日出发。两人或步行或骑乘骆驼,方行了两天一夜的路程。
“如果沙尘暴一直持续下去,准备的水和干粮怕是支持不了几天了。”朝颜趴在逆风坡上眯着眼估算路程,眉间隐有愁绪。这段时间的日夜兼程让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实沈倒是安然,白衣亦不曾沾染风沙,面容还是那般昳丽无匹。
只是两人生了嫌隙,已是半天没有说话。
半个时辰前,实沈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个蠕动的影子,走近一看却是个奄奄一息的人。
实沈心下不忍,掏出水壶正要喂给那人,却被朝颜一把夺过:“你不要命了?”
“我要救他。”实沈墨玉般温润的眸子深处似是隐隐燃起了一团火,攥着的指节微微发白。
朝颜置之不理,将水壶自行收好:“我们并没有带多余的水,救得了这人一时,还能带他一起去关外么?”
那人可能是听懂了朝颜的拒绝之意,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后便气绝身亡,面容狰狞而扭曲,双眼暴突。实沈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心下却只有无尽的悲悯。
这时,远处忽然想起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伴随着扬起的沙砾和阵阵张狂的大笑。朝颜蓦然色变:“不好!是响马(①强盗)!”
实沈还未反应,便被朝颜扑倒在沙坑里,幸而她记得捂住他的口鼻,这才使他不致被风沙呛到。两人就这么屏息静气,心跳具是乱了节拍。
几个彪形大汉下了马,沉重的大刀在他们手中轻若无物。他们粗犷地笑着,说着荤话,用刀尖挑起尸体上的衣物细细观察。
“哟!这儿还有一对野鸳鸯呢!”为首的大汉发现了二人,回头向伙伴们开着下流的玩笑。
说时迟那时快,朝颜抓起一把沙子朝他脸上扬了出去,旋即抽出一把匕首攻了上去。实沈亦起身想要施以援手。
哪知大汉身后的一个小喽啰蹑手蹑脚摸了过来,正举起大刀往朝颜背上砍去。朝颜本就是女儿身,体力不如男子,这会儿一分心右臂便中了一刀。
她将匕首换到左手,在肩膀上蹭了蹭额头的汗水,明晃晃的日光照得她脸色发白。
剩下的几个响马也反应过来,顿时围了上来,抽刀便砍。朝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竟是被人牢牢攫住,呼吸间尽是他身上清冽的冷松香和——血腥味。
朝颜失声:“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朝颜的视线所及之处具是鲜艳的血色,那个人仍牢牢得护着她,一如那年母亲的怀抱。
“不,实沈,我去找纱布给你止血!我带你回驿站,我骑马去找大夫来看……”朝颜说到最后,声音已是颤抖。
“不,”少年强撑着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朝颜,陪我说……说话。”
朝颜呜咽着泣不成声。
实沈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苍白、稚嫩而脆弱:“朝颜,唱歌给我听吧。”
朝颜握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手,嘴角艰难地向上翘起:“你会没事的,不要睡……我唱歌给你听。”
“我当是这人世间无法洗净的恶
自私自利心思歹毒尖酸又刻薄,
可也曾剖开血肉奉上真心一颗,
穿过人情冷暖任霜雪浸透骨骼……”
(②歌词人衣大人《无名情书》),
她伸手拂去实沈被血黏在额前的刘海:
“这世间或许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你说要破开虚阔为我建新王国,
你苦渡十八地府取一朵红莲火,
可用它焚去丑恶毕竟灵魂澄澈……”
她屈指轻轻覆上实沈半睁的眼:
“秋果来年才苏醒,冬雪覆盖树长青,
世间最美的景是挣破绝望后的生命……”
“你跋山涉水而来,温柔拥我入怀,
永远不要妄自菲薄,你值得所有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