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花误】
“我们龄岁本就不像姑姑和侄女。叫姐姐,不是更好听吗?”
我常常不解十四姑姑的仰颅。她的玉颈总是秀挺,反驳时连声线也要高抬着说话,我读不懂,只偶尔听见几句觉禅夫人的呵斥,可偶见她笃敬堂碑前垂泪,又让我以为,沈氏也是位心有柔软的人。觉禅氏族的余荫教不会我什么,我只知贪婪汲取。
女孩与女孩之间,五岁的距离像一道天堑。十四的族序在上一代的末尾,长女则在下一代的起始,我仰望着姑姑长大,看过她读书拈香、抚奏阮声,却总是长不到她的肩膀。也许在数年后,我的身长将与她并肩,那时,花园里便不再需要她来替我荡秋千……
彼时的我心有不甘。

【十年后】
我恨她。她仍恨我。
从前被困在心病牢笼中的那位觉禅格格又醒了,她从心底的影翳里坐起,再度被仇恨、被撕裂,发出求救的喧音。我没有理她,只觉一腔苦涩极了的水,从喉头泉涌上来,将流不出的泪、刺万骨的痛生生打断,我在觉禅鹭隐铺就的雪地里看不见雪花,只是将要雪盲,再反胃和恶心。
“那您就能决定我的命运吗?您又疯了吗?”
“玛法。您总是提他。可他早就回不来了!圣旨一定,他便十年二十年也回不来,说不定,以后都回不来了!”
还未待她讲,已将药喂在她嘴边,就和从前主殿窗下的无数回一样,只是这碗药深红,映不出、也不可能映出华美的窗棂。一切华色早已被她亲手葬送了,那些共琢的心血,死在无数个心疾折磨、自讨苦吃的夜里。
“您恨我,是因为我为您贡献这么多更进一层楼的计谋,反教您多受一重苦难,还是因为我奉觉禅之命,眼见您成为庶妃,觉禅氏风雨飘摇、我父亲一人独木难支,再求我归家也舍不得回去,也还偏要陪您,教您总想起您记恨的家庭,还是——还是恨我父母双全,朝暮有人偏爱,心安理得受着玛法、沈夫人和谁的记挂?”
“可我此时还在这里守着您,又是为了什么!是,是您缔造的悲剧。您夺走了一切,也夺走了我的。能毁掉您的,也只有觉禅鹭隐,只有您自己。”
——是我亲手扼杀了他,也扼杀了她。

(我们的合签总是如此甜蜜,这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