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果亦是果·爱新觉罗训极】
下意识得偏首睇向他,看见额首上一滴晶亮的汗珠随着起伏垂落到悬胆鼻上,还看见一只亮得惊人的眼睛,如纵横天际的鹰隼。——错了,不是灰烬,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整个天空都将被它灼烧成赤色。
他正滔滔不绝,说话时神色飞扬,像不断跳跃的火焰,没有给我一刻的空隙。很快地领悟到:这是与水青截然不同的人。水青总习惯缄默,像无风无浪的洱海。而定王殿下呢,大抵就是他身后那一轮红日罢。
在他转身后,忽然发觉一件事。回来的这一路上,我都被隐在身畔高大的身影里,没有受到一丝烈日的侵袭。
“早就听广公主说过定王殿下身手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奴婢周氏感念于心。”

可方跨出门槛,绣履就堪堪顿在原地,盖因不远处长身玉立的那袭身影,尤其是他立刻直视过来的眼神。鬼使神差间,领会到了他的意图。草原上的红日永不沉落,它甚至奔我而来。
“王爷,您在等我?”
“所以我不能收下王爷的手镯。承蒙错爱,愧不敢当。”
可我多糊涂,只顾着仰首看他,却不肯往身下投掷一眼。假若我能分一点视线移去身下,我就会发觉:炎炎烈日下,我与爱新觉罗训极的影子早已痴缠在一处。
爱新觉罗训极拥有极标准的燕颔虎颈,也如后汉书所写的那样,他是在紫禁城的金玉中长出来的天之骄子。他有野心,有欲望,只须掠夺与收藏,步伐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下,今日想明日,明日算余生。
“云南是个好地方,我只想回到那里。跟我的好友——苍山洱海,度过余生。”

这并非我与爱新觉罗训极第一次贴近,面庞深陷进他的臂膀里,沉稳的心跳声在耳畔坚定地吟唱,在这样的声音中缓缓闭上双眸。眼泪编就的珠花终于盛开在他的衣襟间,它们本该在无人处悄悄绽放。
“殿下竟还未改变心意吗?”
恪守规矩的周伏山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我们的身躯紧紧相靠,亲密得如同暗夜中一对相缠的情人。而后把头抬高一些,有温热的鼻息扑向颊容,爱新觉罗训极的眼睛就在咫尺,原来他的眼珠并不全是黑色。
“可我不曾心仪过殿下,半分都没有,以前如此,以后亦是如此。即便我嫁给了你,与你同床共枕,为你生儿育女,同你百年终老,我还是今日的想法——这样的我,殿下还想要吗?”
我当然可以成全爱新觉罗训极的独缺,让他在七夕得到圆满——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有些东西我从来不曾得到,他也永远不会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