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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向月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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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家并不富裕,但却活得那么富有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4-02-23 13:15回复
    夏天,90年代末的莫斯科,夜幕总是那么温柔地降临。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去,天空中便点缀着稀疏的星星。家里的窗户开着,微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和远处街头的喧嚣。
    晚餐后,我们全家围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爸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份皱巴巴的、没什么照片的报纸,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眼镜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每当他翻页时,那轻微的纸张声就像是夜晚的细语。
    台灯透出温暖的黄光,妈坐在书桌前,画笔在纸上轻盈地跳跃。她本是儿童图书出版方向的美编,此刻却正在为报纸插图。最近她很忙,时常工作到深夜——因为现在胶卷太贵,记者们都要省着用。
    我和我哥坐在餐桌旁,面前摊开着作业本,他六年级,我三年级。我们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偶尔传来纸张被划破的小小声响。
    哥哥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阿廖卡,等写完数学作业,我给你弹首曲子听听,嘿,《胡桃夹子进行曲》,我刚练的。”
    5岁的弟弟维佳坐在地板上,他的面前放着一碟我们晚上吃剩的菜汤和碎鱼骨头。他站起身,跑去厨房用小碗接水,然后将装着食物和水的碗碟,小心翼翼地端到猫咪的面前。猫咪优雅地低下头,舔舔嘴巴,开始享用晚餐。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4-02-23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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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离学校的迎新晚会只有短短的十天了。我和同学们正紧张地为表演鞑靼舞《树妖》再最后一次做准备。为了这场表演,大家已经彩排了一个多月,每个同学都对舞蹈充满了热情和期待。舞蹈团队的名单早已确定,老师也提前为我们订好了精美的服装。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4-02-23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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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铃声在家中响起,打破了晚间的宁静。妈妈快步走向电话,她的步伐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紧张。
        “您好,我是舞蹈老师斯维特兰娜·米哈伊洛夫娜·彼得罗娃。请问是叶莲娜·帖木洛芙娜·布达耶娃的家长吗?”
        “您好。是的,我是她妈妈。怎么了,老师?”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明白这通电话可能与即将到来的周末排练有关。
        果然,妈妈的脸色在听完电话后变得有些凝重。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廖卡,老师说周末之前随时准备好去学校彩排。”
        我愣住了,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跳鞑靼舞需要编两条长辫子。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齐耳短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窘迫。这不再是我熟悉的自己,不是那个拥有飘逸长发、自信满满的我。现在的我,看起来如此不同,如此陌生。半个月前,哥哥把鞋子穿到快烂了也不舍得扔,结果摔伤了,我为了帮他凑钱买一双新鞋,狠下心剪掉了及腰的长发,6000卢布卖给了理发店。
        我试图用双手胡乱揉搓着这短短的头发,试图找到一些安慰,但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排练,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同学们的目光。失落感穿过地板和四壁,渗透出来,像波浪似地激荡着心灵,诱发出一种莫名的、既惆怅又不安的感觉。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4-02-23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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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周前那天,哥哥训练,爸接他回来后,我注意到他的脚步有些蹒跚,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坐在沙发上,低头不语,时不时传来轻轻的呻吟声。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哥哥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轻轻指了指脚踝,说:“训练时摔了一下,脚好像扭到了。”
          我看着他那双已经变形、磨损严重的冰鞋,心里一阵心疼。我知道哥哥为了省钱,已经好几年没有买过新鞋了。他总是说:“鞋还能穿,不用买新的。”但我知道,那双鞋子已经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我坐在哥哥身边,轻轻抚摸着他受伤的脚踝。
          这时,一个想法突然灵光一闪,涌入我的脑海——我的长发。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珍视我的长发,它是我从小到大的标志,也是我自信的来源。但是,想到哥哥的痛苦和那双鞋子,我决定做出一个牺牲。
          我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虽然有些不舍,但我知道,这是我能为哥哥做的最好的事情。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在决定卖掉长发以帮助哥哥之后,我知道我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向妈妈解释。毕竟,她一直非常珍视我的头发。
          那天晚上,我坐在妈妈的身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妈妈,我想和你谈一件事。”
          妈妈抬起头,微笑着说:“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妈妈,我想剪掉我的长发。”
          妈妈显然有些惊讶,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你的长发吗?”
          我轻轻地握住妈妈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然后说:“没错,我是很喜欢。但是,我最近想到了一些事情,觉得我应该做出一些改变。”
          妈妈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哥哥最近的脚伤吗?他为了省钱,一直穿着那双不合脚的鞋子训练,结果受伤了。我想,我的长发或许可以换成一些钱,帮助哥哥治疗脚伤,还有,给他买双好鞋穿穿。”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4-02-23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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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理发店的门口,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她微笑着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鼓励和支持。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些。
            我妈去帮我讲价,我坐在转椅上,躲在围布里,闭上眼睛,动弹着嘴唇,仿佛苦笑了一下。
            在理发师帮我扎好辫子的那一刻,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主动对他说:“请帮我把辫子扎得紧一些,我想多剪掉一些头发。”虽然内心有些不舍,但我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一个机会。
            理发师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但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微笑着点点头,用更加熟练的手法帮我重新扎紧了辫子,拿着剪刀,几乎贴着我的后脑勺,把我的头发辫铰了下来。
            没了长发以后,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镜子,黑色的碎发颤动着从我肩膀上滑落下来,平铺在地板上。低低的破裂声,绸缎似的沙沙声,不停地叩打着围布。转椅的腿就像一架梯子,越来越远地往地下伸展着,伸向孤独。
            终于,当最后一缕长发被剪断,我再也忍不住,一低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样子仿佛橘子在卖力地向外淌着汁水。
            理发师细心地将辫子缠绕在手指上,轻轻地测量着长度。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轻柔,仿佛是在处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随后,他将辫子放在秤上称重,并认真地记录下来。整个过程,我都在默默地注视着,感受着辫子离开我的那一刻的失落和不舍。
            结账时,妈妈拉着我的手走向收银台。我的小手紧紧地握着她温暖的手掌,心中的不安和好奇交织在一起。之后,妈妈牵着我走出理发店,并拿上6000卢布回家。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4-02-23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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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的目光在我和妈之间来回游移,眉头紧锁,显然对我的变化感到困惑。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用柔和却带着一丝严肃的声音问道:“阿廖卡,你的头发呢?”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准备回答。但在我开口之前,妈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平和的语气向爸爸解释:“阿廖卡她把头发卖了,换来了6000卢布。她说这笔钱是用来给哥哥买双新鞋的。”
              爸愣住了,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妈妈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哥哥原本吃完晚饭,在一旁安静地整理书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对话。然而,当妈妈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的动作突然停滞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在我和妈妈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我身上。我看到他的眼眶开始微微发红,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仿佛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你真的卖了头发?”哥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我,仿佛在寻找答案。
              我点点头,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嗯,我想为你买双新鞋。”
              哥哥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短短的头发,眼中闪烁着泪花。
              “谢谢你,阿廖卡。”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我隐约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轻微抽泣声。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4-02-23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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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在听完妈妈和我的解释后,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流转,最终停留在我身上。我看到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情感——骄傲、感动,还有一丝丝的心疼。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阿廖卡,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说着,他把那6000卢布递给了我。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爸爸,不明白他的决定。他微笑着解释道:“这钱是你为了家人付出的努力,应该由你自己来支配。你和哥哥、弟弟一起用这钱买点文具,平时吃午饭也用得上。至于给哥哥买新鞋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和你妈会用工资来给你们买鞋,这也是我们为人父母应该做的。”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4-02-23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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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我最喜欢玩你的辫子了,现在没有两个小辫子的你,陌生了很多。”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短发的新形象,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我知道,对于弟弟来说,我的长发和那两个小辫子不仅仅是一种外观,更是我们之间深厚情感的象征。
                  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弟弟,感受到他小小的身体在我怀中微微颤抖。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虽然我没有了辫子,但姐姐对你的爱永远不会变。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是你最喜欢的姐姐。”
                  弟弟抬起头,用湿润的眼眸看着我,似乎在努力消化我的话。然后,他慢慢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笑容:“嗯,我知道,姐,你最好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4-02-23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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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我们五个很长时间沉默着。傍晚静悄悄的,空气很柔和。那是一个晴朗的令人伤感的夏日傍晚,寂静得犹如一只毛茸茸的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抹去你心灵中应该忘掉的一切。周围虽然还是晚霞的五色缤纷,但色彩已经明显地变淡了,仿佛每时每刻都在退着颜色。空气出奇地明净,窗外粉红色的天空中,要归巢的喜鹊匆忙掠过,在一片寂静中,每一种声音——松鼠动弹时的扑扑声、树叶的簌簌声——听来都是巨响。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4-02-23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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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响了。我妈接的。
                      “您好,请问您是阿廖卡妈妈吗?”
                      “是我。”
                      “明天上午9点去最后一次排练,你提醒一下阿廖卡,叫她别忘了。”
                      “太谢谢您了,斯维特兰娜·米哈伊洛夫娜老师。”
                      好了,我知道我完了,我来不及了。头发这东西不是蘑菇,一场雨说回就回来了。戴假发的话,像点样的都贵死人,那种真人头发或者高级丝线做的,卖上千甚至近万卢布,一点儿也不夸张。差一点的看着很假,那劣质胶水的味道更是想想都熏人。没必要买——说得好像我们家买得起一样,笑。等钱凑齐了,货架上也空空荡荡了。因为我是女孩,爸妈才单独给我置办行头。我弟就不太走运了,他的新衣服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绝大多数都捡我哥剩下的穿。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4-02-23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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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爸送我到学校去。
                        学校的礼堂内,灯光柔和地洒在光滑的地板上,映照出一片温馨的场景。同学们陆续走进,他们脸上洋溢着期待与兴奋,彼此间低声交谈,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排练。我的好朋友们都在议论着一会儿的舞蹈,对鞑靼舞的表演,大家都已烂熟于心。尼古拉是一个活泼的男生,他走到舞台旁边,试着做了几个舞蹈动作,引得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卡米拉则站在一旁,轻轻地摇晃着身体,仿佛已经沉浸在舞蹈的音乐中。
                        就在大家沉浸在即将开始的排练中时,彼得罗娃老师走进了礼堂。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同学,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却突然停顿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4-02-23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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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我打算悄悄地溜进门,尽量避开大家的视线,希望能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融入到队伍中。然而,我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同学们的眼睛。尼古拉首先发现了我的异常,他的目光在我头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了其他同学。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了我的变化。礼堂内响起了一片哗然声,同学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现在,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心如同要被文火融化的奶油,弄乱的短发更让我像只哆哆嗦嗦的鹌鹑。
                          老师注意到了,我那头曾经飘逸的长发,此刻却剪得极短,刚刚超过耳垂,完全无法绑成表演所需的长辫子。
                          老师的心中也涌起一阵惊讶和疑惑——她记得上次排练时,阿廖卡的头发还是那样美丽而飘逸。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4-02-23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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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廖卡,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斯维特兰娜·米哈伊洛夫娜老师走到我面前,轻声问道。
                            我低着头,双手紧握着,嗫嚅道:“老师,半个月前我哥的鞋坏了,在冰球队训练摔骨折了,我卖了头发凑钱帮他买药和鞋子。”
                            老师听后,心中似乎一阵悸动。
                            “阿廖卡,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老师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了帮助哥哥,竟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这份爱和勇气,让我为你感到骄傲。”
                            “那老师,我……”
                            “没关系,咱们先排练吧。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4-02-23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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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为了辫子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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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斯维特兰娜·米哈伊洛夫娜老师,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和建议。我知道您是为了阿廖卡好,但我想,这件事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吧。我不想让我女儿因为这件事而感到自卑,作为她妈妈,我认为应该自己承担这个责任。”
                              “我理解您的想法,夫人。但请相信,我的初衷也是为了阿廖卡。众筹不仅可以帮助她解决眼前的困境,还能让她感受到来自大家的关心和支持。”彼得罗娃老师似乎有些意外,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这样,她在舞台上也会更加自信和从容。”
                              妈妈再次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斯维特兰娜·米哈伊洛夫娜·彼得罗娃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的关心和建议。但请允许我做一个自私的母亲——我有能力为女儿解决这个问题。我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任何的不安。请您相信我,我们会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的。”
                              电话那头的彼得罗娃老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尊重妈妈的决定:“好的,夫人。我相信您会为孩子做出最好的决定的。如果需要任何帮助,请随时告诉我。祝您和您的家人一切顺利。”
                              放下电话后,妈妈紧紧地抱住我,她的眼眶里闪烁着泪花:“宝贝,别担心,妈妈会为你找到解决办法的。”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4-02-23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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