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从客观的角度来看,PC的农场也是我见过最为精致的农场。草地柔软且厚实,干草块金黄而富有光泽,与红瓦白墙的房屋相映衬,显得分外和谐。牛栏中,奶牛静静地反刍着饲料;草地上,鸡群正在啄食菜籽。远处则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田地、茂密的森林、灰色的瞭望塔,以及位于农场边缘的密实而坚固的铁丝网。
PC 小心地扶着我下了马,双脚刚接触到地面,我便听到一阵高亢的犬吠声。紧接着,一只黑色的大型犬朝我吼叫着疾跑而来。
我惊慌失措地失声尖叫,耳边嗡嗡轰鸣下意识,狼狈地往 PC 身后躲。我看到 PC 沉着冷静地打了个响指——那只凶悍的恶犬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宠物犬,尾巴摇的和花一样“乖男孩。”我听看见伸手从那只狗的头顶一直爱抚到脊背,“去,等会就去陪你们玩。”她挥了挥手,狗欢喜的吠了一声,用艳红的舌头舔了舔pc的手,很快撒着欢向远方的草地跑去。
“抱歉,这些乖女孩乖男孩有时对新来的客人比较——敏感。不过如果来的是隔壁那帮添乱的蠢货的话,这还是一个优点。”她抱歉的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带着我向中心的那座红瓦的屋宅走去。
屋宅的门后冒出来一个穿着法兰绒上衣的男孩,“啊,伙伴——”见到PC时,他欣喜的喊了一声,脸上流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
男孩的皮肤是一种健康的黝黑色,一头鲜艳的红发下是双有神的翠绿色眼睛,宛如森林中的精灵。“早上好,艾利克斯。”PC也笑着挥手回应。
名为艾利克斯的男孩好像现在才发觉我的存在,“伙伴,这位是?”
PC笑着轻拍了拍我的发顶。“我的朋友,最近刚搬来孤儿院,我想你不介意我带她来这里参观一天吧。”
“当然。”艾利克斯朝我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有些粗糙,但温暖而有力,能感觉到常年劳作在指根留下的茧。随后,他将我们迎进屋里,只见屋内的装修质朴,陈设简约,但却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温暖与舒适的氛围。“咖啡,还是茶?” 说完,他起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回头询问着我们的喜好。
我只要了茶,出于礼貌没提没有其他要求。PC从进屋开始便是一副进自家门的松弛姿态,恣意的半躺在沙发上。笑着伸出了两根指头晃了晃。“咖啡,我要加两份奶。”
茶和咖啡一起端上桌后,我小心的捧起我的那一杯小口啜饮着。“按理说,我应该亲自带我们的客人去参观农场。但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艾利克斯放下茶杯,歉意的说,翠绿色的眼睛流露真诚的光芒。“不过现在农田刚好收割完,我想伙伴应该有空带你去这里到处转转。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随时喊我一声。”
PC带着我到农田附近散步,今天的天气令人舒适,阳光如纺出的丝线般温柔细腻,风撩起发丝略过耳边的速度也恰到好处。PC跟在我身旁,悠闲地双手插兜,惬意的哼着一段轻柔的旋律。
还未开展下一轮播种的农田中,仅剩下少数农作物被割断后留下的短短茎茬,显得有些在繁茂落尽后的荒凉。然而,与农田的这份荒凉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我看见田埂处的一片姹紫嫣红——那是一片在此处显得不那么自然,却又点缀出勃勃生机的鲜花。
突然,我感觉到头顶上被放置了什么物体。我下意识地拿起来查看,发现那是一只编织精美的花环,其精致程度甚至超过了货架上的工业制品。而始作俑者则弯起眼眸,愉悦地注视着被赠送这份礼物的人惊喜的样子。
“我之前和艾利克斯商量,觉得那里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在上面种点花草什么的,就算不送到城里卖,也可以当是陶冶情操了。”PC捏着下颚,满意的看着我手中的花环,就像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要不我教你也编一个?”
PC 的手很灵巧,我瞧着她游刃有余地把茎叶揉捻成环,将花朵巧妙地编织其上,随后又熟稔地打结。然而,这些于 PC 手上轻松就能达成的动作,到了我这里却举步维艰。在我一次次无法将茎叶编成环状时,我有些灰意冷。于是,注意力下意识地转向了其他事物。
在我视野的不远处,我看到了一株玫瑰,就和我认知中的玫瑰一样。艳丽,大方,高贵。层叠的花瓣构成了一枚瑰色的苞蕾——苞蕾下的枝条布满尖刺,尖端泛着警示的反光。
我又在脚边附近看到一朵罂粟,茎叶看上去似乎与野草无差,然而顶部确是一朵妖冶的,硕大的花蕾,每一片艳色的花瓣都尽可能舒展着,金色的花心熟到糜烂,将一枚枚黑色的种子拱出来。似乎暗示这种野性的美丽下暗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肮脏。
我突然想到了PC,容貌昳丽的PC,身手敏捷不凡的PC,聪慧大胆的PC,出身底层,在这种小镇的环境中长大,面对着残忍剥削却依旧不知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过的如鱼得水的PC。
PC在这时用指节敲了敲我的头,她注意到了我的走神和视线移及的方向,面上看不出一丝失望和不满,依旧笑的善解人意:“你很喜欢玫瑰和罂粟吗,喜欢的话,走之前我可以专门用这两种花给你编个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