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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俞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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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鲤觉得自己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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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忍俊不禁地挑高了眉头,看男人面上罕见地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但他知道池唐总归是会答应下来的。
池清淮的确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落下双膝跪在了俞鲤的面前。他小心摆弄着五官,努力不让它们扭曲得太难看。
那是一个笑,俞鲤勉强辨认出,不过实在是太僵硬,也许没人告诉池唐人在微笑时,唇线不该抿得那么紧,也没人告诉池唐人在疼得头皮发麻的时候该露出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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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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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不妨事的,小鲤。”
池清淮轻轻吸一口气,然后咬住内腮,仰头望向他的主人,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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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鲤拿不准池唐腿伤轻重,他试探着,并没有真得用力,脚尖点住男人落地的膝盖,轻轻碾一下,觉察到脚下的那条腿颤得厉害。
他没说话,只挑了挑眉,眼见得冷汗间那张脸上煞白一片,不晓是疼得还是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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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池清淮咬了咬牙,想要控制住那条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腿却不能。很难不着急,他偷眼去看俞鲤的神情,捉见些倦怠,于是心里更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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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俞鲤问着,便用了些力,踩着男人的膝骨压在冷硬的瓷砖上摩擦,“这样就受不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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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男人脸上满是慌乱……不,小鲤,他可以做到的,请等一等——话语迫不及待地涌到嘴边。
又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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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清淮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为自己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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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可能让俞鲤空等的,俞鲤当然想做什么都可以……所以呢?
所以承认吧,他的确是一条没有用的狗,永远在让主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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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人点头应下罪名,驯顺极了。贱狗规矩松了,还烦主人多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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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抬得恰好衬俞鲤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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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也许还能讨一点罚——池清淮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小鲤肯罚也是好的,只怕是自己不争气的模样坏了青年兴致。于是又不安,抓着脚踝的两只手汗湿了掌心,指甲直直掐进肉里去。
信徒跪候神明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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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却一轻,俞鲤把脚撤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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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几近惶恐地瞪大了眼睛,全身肌肉都绷紧,局促地好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不敢稍动。这才有希冀和哀求,池清淮从来不求俞鲤放过他的,他只求俞鲤对他感兴趣的时间再长些,玩什么都好。忍不住张开嘴巴,想求些怜惜,又不敢,只有压抑不住的喘息声嗬嗬在喉间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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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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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鲤挑了挑眉,神色莫名。
事实无数次证明,人并不能理解狗在想什么。俞鲤也不能。
他伸出手递到池唐面前去,男人却不动,依旧一副吓坏了模样。
“抓好了,我拉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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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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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相信,这话是小鲤说与他听的。池清淮禁不住红了眼眶,连呼吸都忘记,他看俞鲤,又低头看一看那只摊开在他面前的手。
我……我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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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不是幻觉,才敢试探性,轻轻地把手放到俞鲤摊开的手心上,他的掌骨更宽,手指更长,他能完全抓过那只手,却只敢虚虚地拢着,一点力气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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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手并不像是池清淮想象中的那样,柔软,细腻,都不是,俞鲤的指腹有茧,手背有疤,瘦而有力,青筋盘亘在骨皮之间撑出性感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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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理会男人怎么想。
他抓住那只搭过来的手,抓紧了,然后用力,向上,稳健而轻缓地牵引带跪在地上的池唐站起身来。
那才真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少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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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俞鲤挽起池清淮的裤管。不难发现那条腿面上零零散散的疤痕,旧淤,新伤,他漠然扫过,视线停落在膝侧一条过分新鲜的刀口上,手术线还都不曾拆下来。为刚才的一点儿磋磨渗出血来,三五粒血珠子在瘦白的腿面上抹开一小片昏黄色。
“因为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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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过没什么……的,小鲤,你还想继续的话,不妨……或者玩点别的?”他应是,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辩解些什么,“医生也说没事的。”他确信杨澈是这么同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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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鲤摇了摇头,轻轻将男人的裤管放下来。
“你那医生如果真的可靠,他不会让你这样回来的。”说着,又将手搭上了池唐的额头,温热,他想到,不过是有一点低烧,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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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箱里倒是有无菌贴,不过要先清创,俞鲤自认为他所储有的同医疗护理相关的知识还远不如池唐自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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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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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鲤不说话,池唐也屏息敛声,他局促地抓一下腿边的沙发绒布,又去偷看青年的面色。
紧张,但其实是欢喜的,不加掩饰地关怀叫池清淮心脏跳地几乎要整个儿蹦出来,又大气不敢多喘一声。只能按耐着,按耐着,很不规矩的手指又去揉搓垮下来的衬衫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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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杨澈过来一下吧。”
俞鲤最终决定把麻烦丢给专业人员来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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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好。
池清淮笑将开,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连带着声音都变得甜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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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自真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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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鲤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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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天,在夏秋相交时九点钟的暖阳下,就连池唐都被照彻,自内而外的透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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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便被感染到,不觉弯了眉。他抬手碰触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的唇角,轻轻将那点粉红色在薄唇上抹匀。池唐则很乖,明明是快要被满心满眼的快活撑得飘起来,又夹好尾巴俯身趴在主人的脚边,由着手指逗弄。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4-10-25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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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澈同俞鲤必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他对俞鲤的了解并不比第一次见面更多,偏见也不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少。
    .
    但池清淮就在这里坐着,杨医生不战而败,也不会去讨那儿没趣,最多拐着弯儿的阴阳怪气自家老板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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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口崩裂了一点,不算严重,消过毒就好。
    .
    “还是需要静养,能不动就不要乱动。”杨澈并不看俞鲤,他只对池清淮说,“伤好以前不要有膝盖弯曲幅度过大的动作了,如果不能避免的话,”
    他顿了一顿。
    斟酌着措辞,好不至于太露骨,“不能避免的话,要注意做好保护。”
    .
    “不然留下后遗症,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
    池清淮笑着答应,人却并不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杨澈恼火却无奈。反是俞鲤不咸不淡地应下一句记得了,
    “我会照看好他的。”
    .
    医生几乎错愕,忍不住要质问一声,你?!你来照看好他,池清淮这样是谁害的——到底是忍住了。他绷住面上的肌肉,让自己不至于冷笑。心底却有些异样……他说不出来,他盯着俞鲤那张表情欠奉的脸想要翻出些活人的情绪,可,既没有关心,也没有厌烦,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爱么?恨么?
    不言说
    难分明
    只便是,患得患失,惶惶终日不能安宁,怪不得池清淮会发疯,为一点关切就欣喜若狂,真是悲哀。
    .
    .
    池清淮觉着自己的肚子里面大概是住了一只饕餮。
    明明小鲤已经对他很好了,可他似乎还是有些不知足。医生来过,医生走了,池清淮舍不得把眼睛从俞鲤身上挪开一点儿。野心蠢蠢欲动,怂恿着不安分的主人索要更多更多的爱。
    .
    可惜,又或者说,幸亏,池清淮是个胆小鬼,嘴巴永远沉默,那点儿欲求不满只能从眼睛里窥见,如果主人决心无视掉,便悄然熄灭在这沉默中。
    .
    神明今天却很仁慈。
    他看见了池唐的眼睛,明晰了信徒的诉求,送别医生后,又回到男人的身旁,抬起手在那颇显凌乱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听见了,医生要你乖一点。”
    .
    “鲤鱼……”
    池清淮禁不住呼唤出声来。
    俞鲤便侧过身子去看他,扬了扬眉,“嗯?”
    .
    池清淮红了眼睛。
    “我,”他要说些什么,感激的话,或是剖白内心的爱,可是他说不出来,他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他想说今天他好快乐,梦里都不敢想的东西,今天得到了,他想说他好爱你啊,可是他已经说过了好多好多遍,他担心这句话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已经变得乏味无聊,他想说爱我吧,鲤鱼,他想要更多更多更多,他还想要拥抱,他还想要亲吻,一个不够,两个也不够,他想听俞鲤对他说,其实我也爱你或者,夸夸他,池唐也好乖啊——又想说,别对我这么好,求您了。
    他戒不断这瘾。
    .
    .
    脆弱的心在快乐和绝望两处挣扎,
    爱啊,
    恨啊
    让他发疯。
    别给他希望又拿走。
    .
    池唐哭起来没有声音,这一点其实和俞鲤自己很像。
    今天实在是很好的天气,如果池清淮的腿好起来的话,他们其实可以一起去外面散散步。
    .
    俞鲤抽过纸巾,小心洇干了那面庞上温热的泪。轻轻说,“如果你好起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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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禁不住觉得好笑,他今天的确对池唐太好了些,这算什么,撒娇吗?
    窗外的太阳升得越发高,不觉已经是正午,耀眼的金黄色铺照得室内明亮而和暖。青年无奈极了。
    .
    他终于决定还是抱一抱他的狗,也许这样狗就不会再因为渴望得不到满足而委屈地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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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好起来的话,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看这个城市的秋天。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4-10-25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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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日子一天天地过得很快。池清淮伤好了又伤,听着像是可怜,可这样的日子你叫他过上一百年两百年都不觉得厌倦。
      秋天很长,红黄色的叶子都看过,也傻傻地坐在窗前听了一宿一宿的夜雨声,两个人一起,俞鲤听困了就靠着池唐的肩头睡去。醒来总在床上,而池唐找不见踪影,他其实很忙。
      .
      俞鲤很少有朋友,江和算一个。这个秋天雨水多,出门时雾蒙蒙的天,坐下喝茶时便又淅淅沥沥地落了雨。
      俞鲤同江和讨了一支烟,顺便借了火,两指夹过,咬在嘴巴里,已经很有范了。江和不由得笑,“终于还是染上了?”
      俞鲤不搭理这废话,只是闭上眼睛,脱力一样靠上身后的椅背,缓缓吐出一口烟。
      .
      “为什么事情要俞少爷亲自登门造访?”江和倒勤快,说着,替小人儿斟了茶水,盈盈笑得明媚极了。
      “是池清淮破产了么?他终于养不起你了,想起还是我这儿好。”
      .
      “没,只是想来看你。”
      俞鲤坦诚布公,不过眉眼间有几分愁绪。窗外的雨并没有下得更大,也没有减小的趋势,自顾自地下着,敲出沙沙沙沙的轻响。
      .
      “嗯,不见得,你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讲讲,惹什么麻烦了?”
      俞鲤没忍住勾了勾唇,又抿住,眼睛里漏出些狡黠的光来,于是江和就扑过去撕俞鲤的嘴,“我就知道,你个没良心的。”小人儿坏心思地吐了江和一脸薄烟。
      .
      “我想问阿冰的事。想了很多,还是信不过丁旸那个畜生。”
      .
      “所以?”
      “所以能不能帮我留心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俞鲤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显然,时冰在他这里并不是一个能开玩笑的话题。
      .
      “那你可舍近求远了。怎么不问池清淮?”
      江和却不当真,他往后一靠,抬手,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他知道鲤鱼心系时冰,却也同池清淮一般嫉妒又不屑,不过他倒有自知之明,认清自己同眼前这人儿是没缘分的。
      .
      闻言俞鲤却冷笑,
      “他要想让我知道,又怎么会等我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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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江和挑挑眉,应一声,却不置可否。池清淮有消息会不告诉俞鲤么,真说不准,依他所见,哪怕是拿池清淮的命去换时冰,池先生也是肯的,只要眼前这冤家开了口。
      你怕只是不愿承池清淮的情。
      .
      “也许是为你好。毕竟,即便知道了时冰的境况,你又能改变些什么?鲤鱼,”江和说得语重心长,“路是时冰自己选的,什么结果他都认了,你又何苦替他不甘?”
      .
      “你救不了他。还是放过自己吧。”
      .
      俞鲤歪歪脑袋,目光凉几分,“你听起来像是什么人派来的说客。”
      “可我不是。”江和坦然迎上俞鲤的目光,“你想要我去做,我便去。”
      “只怕这件事情不简单,其间有你我算不到的危险在。我倒也无所谓,可你呢?小鲤,你怎么办?”
      .
      答案就在嘴边,却没人说出来。
      .
      俞鲤摇摇头,他不能。
      “这是我自己的事,从来同池清淮无关。”
      青年有些低落,长长地叹一口气,眼里的执念倒是真的消解了一些。
      江和拍拍俞鲤的肩膀,安抚说,“我会帮你留心的。”可俞鲤知道这句话意味着江和将永远不会找到他想知道的真相,即便有,也是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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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你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24-10-28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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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秋天最后一点尾巴也没能留住,冬天忽而就来到了。
        铺天盖地的雪啊,纷纷扬扬,入目尽是白,再无旁色。
        苏柚偏生不爱白,更不爱冬天,新做的指甲,十指尖尖,翘着手掌摆弄给自己看,借着窗子透过来的光。咕哝着,“好端端地又天阴,雪就下个不停。”
        程绪耸耸肩,“同天又置得什么气?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在想什么。”
        苏柚笑起来,甜极了,“你这时候该夸夸我指甲好看,不然怎么显得咱们恩爱?这还是新婚燕尔呢,你就烦我了。”
        男人嗤笑了一声,不多话。
        苏柚现在是程太太,可惜丈夫却不中意她。不过关系不大,她是个冷情冷血的主,程绪为之更甚,夸一声人面兽心也不过分了。
        人面兽心的程先生养了不少供他取乐的小东西,新来又一只,同柚子前后脚进家门,不过好似很有手段,讨得程先生爱不释手。
        苏柚有幸见过几面,确实漂亮,又温驯,只是总带伤,程绪无疑是个很会暴殄天物的人,看得她总是怜惜。
        小东西不出门,房间里有个笼子,苏柚从下人那里听说来,那新来的宠物便关在笼子里,除了程绪得空时牵出来走走,便一直待在那方寸之间。笼子不足半人高,四四方方的,想也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更不要说终日如此了。
        这还是得宠,不得宠又如何,苏柚打了个寒颤,她不敢细想。
        程绪没有同女人拌嘴的闲情雅致,他只是笑,坐上沙发,捡起茶几一张报纸慢慢翻起来。
        苏柚也笑,这很好,装都不用装,还省下力气了呢。她继续着自我陶醉,等到终于欣赏够了自己那双天赐的手,垫一垫脚,轻盈的裙摆摇动起来,荡一圈圈灵动的波纹。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24-11-06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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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柚不是有钱人家出身。某些程度上,比起身在不中不知福的小池总,家道中落的杨医生,也许她同一样是白手起家的丁老板共同话题更多一些。
          .
          他们有一个约定,
          .
          苏柚拿着手枪对准了丁旸的肩头,身子贴近去,手指扣下了扳机。
          丁老板爱美人的,他举高双手投降,眼里尽是笑,低声道,“可以。”
          砰然巨响,
          血肉横飞,子弹不仅打穿了丁老板的肩头,巨大的冲击力更震地整个肩膀脱臼。
          他身体从来不好。
          诸病加身,活着已经算艰难,时冰更恨不得把他的先生供起来养着。丁旸对美女却从来十分宽容的。
          丁先生脸好白,身板儿却站很直,说话只剩气音,但温和有力,“我答应你。”
          “我丁旸发誓,只要,只要,你能从程家那里保下阿冰,保下阿冰送还回来见我,无论生死,我都帮你,十年,苏小姐,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
          苏柚吹一口染血的枪口,那处还透着温热。
          .
          “我以为你只在乎证据有没有到手,你竟然真得在乎那个男妓的死活。”
          “你难道不是打算用他的命换你余生富贵的吗?”
          .
          丁旸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他没有否认的意思,他只是站在那里——鲜血鲜血染透了半边身子,雪白的衬衣上泼染开大片大片红梅——静静地看着苏柚,眼神好复杂。
          可是苏柚看不懂。
          她还要问,丁老板微微扯动了下唇角,笑得有些无奈,“这种事很难说清的。”
          .
          “怎么说不清?”
          没有答案。
          失血过多的人面色便越来越惨淡,接着就软倒身体,保镖们上前一步接住他们的雇主,一时间过分安静的会客厅忙乱起来,电话声,脚步声,医生,手下头目,侍者你来我往。
          只有苏柚坐下来,盯着自己手里的枪口上的血迹看。
          好复杂。
          .
          如果程绪少了东西。
          时冰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保下时冰是一个极其危险,甚至于不可能的事,哪怕只是尸体。
          程绪是疯子,又多疑。
          哪怕已经有替罪鬼证明偷盗者另有他人,程绪也不一定会放过时冰,只要他开心,他能干出任何事来,不问缘由。
          .
          丁旸是知道的,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现在却答应了她,只要她能再把时冰送还到他的面前,丁旸愿意不遗余力地帮她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无论多么荒唐。
          就像刚才。
          .
          “我是个疯子,他们都这么说。”
          苏柚轻轻道,
          .
          “是我请您来,是我求您做事,您当然尽管开价。”丁旸却不以为意。
          .
          “这样呢?”苏柚将上了膛手枪抵在丁老板的肩头上,“一条手臂做诚意?”
          .
          “可以。”
          丁旸的音容相貌模糊成一团灰色的雾影,在苏柚面前聚合,又散开,接着变红,像一朵缓缓绽开的花。
          .
          “苏小姐,您同我是一样的,您怎么甘心做由人摆弄的玩物的呢?”男人说着,吐出一口又长又缥缈的浅灰色,像一幅褪色的画,“您有自己的野心。”
          “所有您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拥有,所有您受过得苦,都可以千百倍奉还。”
          丁旸好似一只循循善诱的妖精。如果生在古代,不知要引得多少才子君王为他倾国倾城。
          .
          “难道你不是那些他们的其中一员么,你们男人,有什么不同?”苏柚很难不心动,但她并不能信任丁旸,丁旸是个小人。不过她也不是君子。所以她还是答应下。
          “丁旸,你哄不了我的——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借刀杀人。”
          “我不介意,但我好奇,时冰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你又以时冰为借口做了几多交易?”
          女人盯住丁旸的眼睛,妄图从中窥得几分真情,但是没有。
          “你是没有心的怪物。”
          .
          .
          “呵,我是没有心的怪物。”
          .
          “真的是就好了。”
          丁老板躺在病床上,听手下人汇报近况,没由来地感慨一声,没有伤的那只手摸一摸心腔,竟然真的有东西在里面跳动。
          .
          “你送这个给苏小姐。”
          丁旸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指环来,交给身边人,“本以为早就丢了,结果还在。”
          “作信物,阿冰素来谨慎,见了这东西才可能会信她的话。”
          .
          丁旸手上大大小小的扳指玉戒都有过,文斯也跟着丁老板好多年,这只却从来没见过,材质好像廉价的白塑料,上面也不曾有什么标识指明主人。冰哥要如何能从这只圆环上认出老板呢,文斯觉得很难,哪怕这只戒指是冰哥送给丁老板的也做不到吧?
          .
          丁旸从文斯不解的表情中领会到下属的困惑,轻笑起来,“这样才安全。”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24-11-07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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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子里关着一只妖精。
            妖精赤裸着,抱膝蜷缩在方寸间,头发散落在嶙峋的脊背上,肋骨根根突出。
            他没有尖尖的耳朵,没有张扬的翅羽,但苏柚确信,程绪真得捉到了一只妖精来养。
            .
            妖精有一双水润的眼睛,像暴雨冲洗后的天空,蓝得剔透,干净,不掺一点儿杂质。
            .
            门开着,她从门前路过,原来这就是时冰。
            .
            看着笼子里的人,苏柚多少有些讶异,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她有意无意地抬了抬手,让无名指上指环更明显些,她确信笼子里的妖精把目光投落在她的手指上几秒钟,她确信时冰看见了那只平平无奇的素戒。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在那一瞬变得不同,但又很难描述,苏柚不敢在那个房间前停留太久。
            脚步一顿,然后匆匆离去。下楼时迎面撞上了回返的程少爷,男人半分目光也没有分过来,步履匆忙更胜过她。
            .
            程绪的确很中意他的新宠。
            也许时冰能有机会从笼子里出来,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毕竟男人总是这样,当下半身足够硬的时候,心就软了。
            .
            时冰如何呢?在进入程家之前,苏柚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但总有耳闻。他听起来就像个男妓。
            如今脸和名字对应上了,苏柚想,男人看起来也的确像个靠脸和身体吃饭的**。
            他有什么能耐,何以丁旸敢把身家压在时冰身上,苏柚不知道。
            .
            不过,苏柚很少有能见到程绪的机会,遑论见一面时冰,能帮上忙的地方实在不多,也不适宜牵扯过深,未免程绪先怀疑上她的不忠。
            她才真正像是被剪断翅膀的笼中鸟,被囚禁在这一栋别墅中。
            .
            .
            程绪需要一个妻子。
            苏钦需要向这支异军突起的新晋势力示好,他还指望如果妹妹足够争气,怀上程少爷的孩子,那苏队长日后在官场必然要少走很多弯路。
            .
            更重要的是,程时禹手里有苏钦和盘踞本市多年的 y / d 买卖集团相勾结的证据在。苏钦不得不做听命于程时禹的狗,别说是嫁妹妹,真要让他自己献身社稷,苏队长也未尝不肯。
            .
            程绪自己未必想要一个女人在身边,碍手碍脚,也是来自父亲的监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24-11-14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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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柚是秋末出嫁的,到今天入冬已经许久,也没飘下一朵雪花。那天池清淮也去了,带着俞鲤,可惜这一双新人俞鲤都不认识,因而兴致缺缺,所有心思都放在酒水和点心上了。
              杨澈还去和新娘子说过几句话,小池总则只陪着俞鲤吃吃喝喝,谢绝所有凑上来的攀谈者。
              新人来敬酒时,池清淮也不过只抬头看了看苏柚,点过头,就收回全部目光和心思去哄身边人开心。
              但没人能说他一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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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开心。”
              没由来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幸而很小声,除了池清淮再没有别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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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闻言抬头去看笑盈盈的新娘子,女孩儿笑得可爱,挽着爱人的手,不曾有一分哀意在脸上。如果不是池清淮确实认得苏柚的话,他也看不出女孩是否满意这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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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各有命。”
              池清淮沉默了片刻,如此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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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各有命?”
              俞鲤嗤笑一声,池清淮心是块石头,从来便是,他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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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去别处走走吧。
              俞鲤怕自己闷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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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去哪里我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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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不回头,更不曾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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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有心跟上去,但迈步时又犹豫,最终没有。也许人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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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实在不是个喜庆的日子,等到夜里,连天都在哭,缥缈的雨也把人淋得湿透。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24-11-1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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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又在哪里受了气?”
                江和盘腿在沙发上,拎着吹风机帮客人吹干。虽说相识一场,江和也是有自己私生活的人,毕竟没人想在活塞运动做到一半的时候,听哥们儿打电话来说,他到你家小区门口了吧。
                .
                外面在下雨。
                如果不是这样,他高低得让俞鲤在外面等上三五个小时。
                或者打电话给池清淮来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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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两样都没做。而是叹一口气,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穿进一条腿去,再拍拍小美人儿的屁股,哄人去洗漱,顺便把床单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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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真是奇怪。”
                .
                俞鲤摇摇头,“只是觉得闷。”
                “所以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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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路走到我这里来?您也好大的闲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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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又不说话了。
                江和开始头疼,“得,服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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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坐一会儿吧,等会儿池清淮来问,我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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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你。”
                俞鲤拿过江和手里的吹风机最后给自己吹干了最后一缕,然后丢在桌子上,自己窝进沙发里。
                .
                从房间里出来个男孩子。
                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学生模样,有点怯,问先生好。俞鲤看一眼,又去看江和,又扭回头去看男孩子。讶然道,“从哪里找的小兔子?成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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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里喝酒碰见的,还蛮乖。送你陪两天解闷怎么样?”
                江和勾勾手指,男孩子就过去,江和捏住人的脸,扭过去,面对着俞鲤,用手指挤出一个笑。
                男孩子也努力配合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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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俞鲤其实一直怀疑江和性癖多少带点非人特征。不然怎么会喜欢这种……娇娇软软,不男也不女的生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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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口要回绝,江和却制止他,“嗳,试一下了,从来美人最消君愁。”
                说着,江和把怀里抱的兔子推到俞鲤的身边。不过可惜俞鲤个子不够高,因此做不到像江和那样把人整个儿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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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好捏了捏男孩子的手,问叫什么名字。“白水。先生,您叫我阿水就好。”男孩子颇为拘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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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忍不住笑了,“这倒巧。”
                半生来认识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和水相关,“江和,你不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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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点吧,你不是觉得闷,哪里还有比佳人更好的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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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用了,”俞鲤笑着摇摇头,顺口便说是,“何苦害他。我要是带他走,池唐会醋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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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江和也笑。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24-11-14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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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手长脚的男人起身来,盘腿坐到地上去,俞鲤的膝腿前,地上有绒毯,赤脚走也不觉凉的,江和一向率性。他握住俞鲤的手,仰着头慢说道,“您管他呢。”
                  “您根本不在意他,不是么?他吃醋,发疯,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您终于还是关心他了?”
                  .
                  “您担心池清淮要对白水不利吗?”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东西罢了,您都不在意,池先生又怎么会在意?”
                  .
                  江和讲话时太温柔,如果不考虑内容的话。简直像是情人絮语,那启合的薄唇离俞鲤的手太近,几乎要吻上。俞鲤下意识就将手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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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副模样好欠打。”
                  俞鲤被恶寒到了,拿纸巾把自己被江和碰过的手来回擦了好几遍,一直把那点皮肤蹭出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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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你这样就过分了啊。”
                  “我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嫌我恶心。就是亲一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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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噫,你还想亲我,好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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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完了,江和缓声道,“鲤鱼,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你也许对池先生有些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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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来,他既不曾伤害过你,也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你爱的人,又或是你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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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了,即便我不清楚池清淮,我便还不了解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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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您真的厌烦他,又怎么会愿意同他亲近?如果您真得不在意他,又怎么会为他而心烦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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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鲤鱼。”
                  不如给他一次机会吧,也算作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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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和什么都没说,也像是什么都说了。俞鲤抿了抿唇,想要反驳什么,却又有些理亏。毕竟江和什么都没说。白水倒被两位先生吓得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窗外雨还在下。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24-11-14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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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铃就在这时被按响。
                    叮咚声打破了两个人僵持的寂静。白水怯生生地请示江和的意思,江和有些无奈地笑一声,“阿水去开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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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是池清淮。
                    俞鲤不至于傻到去问池清淮如何能进得小区里,进得公寓楼里。偌大的旗城里,未尝见有哪里是池清淮去不了的地方。
                    .
                    阿水不认得池清淮,又或者说,不敢认,还是问好,小心请门口的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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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也不认得白水,但这并不妨碍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的人除去气质以外,同他捧心尖上的人,也有七八分像。不过江和够坦荡。
                    “鲤鱼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我最清楚,我也受不了他的性子,便是能相处一时,也做不到共处一世。”
                    “江和一辈子没什么朋友,有这么一个便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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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和起身去迎人进来,也客气地问一声好,指一指窝在沙发上的人,“池先生,来找鲤鱼么,他坐那里。”
                    .
                    俞鲤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合身,他的衣服来便全都湿透了,洗过澡后,江和甩给他一套没穿过的新衣,但尺码未免过大,袖子和裤管都要挽起好长一截去。
                    .
                    “那个,他来的时候没带伞,衣服淋湿了,这套是我的。”不等池清淮问,江和便自觉自发地交代。
                    池清淮笑得温和,问江和好,又谢人辛苦。
                    .
                    “小鲤。”
                    他走到人跟前,跪下来,缓声问说,“淋雨容易着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
                    俞鲤并不看池清淮,眼睛阖起一半,余一线的目光也落在地毯上,不愿再往男人身上挪一点儿。
                    “婚宴结束了么,连你也离开,对主人家未免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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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带到了,也祝福过,程先生和程太太会原谅我的。”
                    .
                    “是么,那池总也算是相当诚意。”
                    俞鲤冷哂。
                    俞鲤的语气太冷,目光太尖刻,看得池清淮难过,他能猜到一些原因,自己固然不能算无辜,但平白被这么质问,多少也要算可怜。
                    “抱歉,小鲤,我,”
                    说到我字又哽住,池清淮努力思考着该如何认错,“我,那,那我改天,明天,我去同阿绪和柚子赔罪可好?”
                    .
                    俞鲤觉得荒唐。
                    江和更是在旁边听的云里雾绕,摸不着头脑。他拍拍白水的脑壳,叫小孩子先回屋里躲着,免得听见不该听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还要被当成池鱼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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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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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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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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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柚子吗?”俞鲤从沙发上坐直身体,他终于看向池清淮,他盯着池清淮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她不快乐,她在自己的婚礼上,笑得比哭还让人难过。”
                    .
                    “你不在乎。因为你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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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绪,又或是你,池清淮,我俞鲤惹不起,也配不上你们这群阔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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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没有辩解的话能为自己说。
                    他情愿俞鲤直接杀了他。
                    如果出生在世家算有罪的话,道歉未免太无力,不如现在就去死,才能算一个说得过去的解决方案。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24-11-14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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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池清淮被骂算可怜,江和觉得自己应该够格说一声无辜了,他得说一句公道话,“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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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您同池总出去吵,”
                      “毕竟我,江和,勉强也算的上是个二世祖,从来没心没肺,自小就欺男霸女,那我这儿庙小,容您这尊大佛还是太委屈。”
                      .
                      “门在那儿,请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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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男霸女的二世祖周到地帮民权斗士开好门,顺便递过熨好的衣物,俞鲤来时穿得那套。
                      .
                      俞鲤走得洒脱,池清淮在身后追得狼狈。
                      好幸雨未停。
                      .
                      终于在人冲进雨幕前拥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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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唐永远抱得那么紧,好像只要松一分,这个人就会永远从他的世界消失。所以要拼命地恳求,抓住上天可能施舍给他的每一分机会,把心都剖开给人看,以期能明证他的真诚。
                      我爱您
                      我爱您,俞鲤,我爱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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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没由来得变得过分温热,竟然从身后落了下来,落在肩膀上,一滴又一滴,从脖颈之后滑落进衣物里。
                      .
                      俞鲤仰起头,看着头顶漆黑色天花板,世界也沉默着,终于发出一声过分冗长的叹息声。
                      .
                      他呵出一团白气。
                      这个天足够冷了。
                      但是还没有下雪。
                      下雨就很讨人厌,像是矫情鬼,阴沉着脸,还要哭哭啼啼的,搞得到处都湿淋淋,比如他的衣服,今天,两次,哪怕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走出楼道间。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24-11-14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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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后续
                        俞鲤把空掉的烟盒团成团扔远了,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新的。拆封,抽出一支,点火,咬在嘴巴里,吸一口,然后吐出一片雾蓝色来。
                        .
                        池唐手有点抖,堪堪撑起上半身,搞出一些狼狈的声响,还没能起得完全,俞鲤又把玻璃烟灰缸丢过去,不知道有没有砸中脑袋,只是听到有击中的声音,然后落在地上,碌碌得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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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回来。”
                        男孩子指一指滚远的烟灰缸,吩咐他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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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唐咬住烟灰缸,爬回去,努力跪正身体,把东西交到主人的手里。俞鲤接过就放在一边,他并不用。而是捏开男人的嘴巴,轻轻弹一弹烟灰,落在池唐的舌齿间。
                        尾端还烧得红亮的一节落偏了,没有落在舌头上,只是落在了唇侧,好幸没有发出什么滋啦类似于烤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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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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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雨。
                        云彩很厚,没有月亮。
                        湿冷的空气一直浸到房子里,房子里没开灯,一片漆黑,只有窗口一点从外面透过来的光,堪堪照亮小片地板。
                        .
                        烟草很苦,又苦又呛,俞鲤抽过几口就忍不住咳嗽,可是还在那里执着于折磨自己。池唐曾经为此无数次怨恨时冰伤俞鲤的心,可是现在呢,现在没有可以怪罪的对象了,俞鲤却依旧如此。
                        .
                        池唐舍不得,他不想俞鲤这样,做点别的事情好么,打他,打他就很好的,请不要伤害自己。
                        他小声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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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低头看一眼人,可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池唐是模糊的一团人影。
                        他又扭头看窗外,窗外亦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淡淡的光,红绿之间。
                        .
                        俞鲤觉得冷。
                        但是什么可以保暖的东西都找不到。
                        .
                        手指间那点光仿佛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热源。他把烟吸进身体里,于是也能跟着一起燃烧。
                        于是暖和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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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暖和起来,嘈杂的人也不再吵,有人抱住他,贴得很近,体温和气息都熟悉,心脏抵住心脏一起跳动。被抓住了手,来人手指好冰,俞鲤想要挣脱,却连烟卷都被抢走。
                        .
                        池清淮摸了摸俞鲤的脑袋,烫得要死,起身来抱住人也不见有什么反抗,黑暗中他看不清俞鲤的眼睛和脸,但能猜到,人多半已经烧糊涂了。
                        这当然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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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很晚了,但是池先生总是乐于牺牲别人,成全自己,所以选择让医生来自己家一趟,“小鲤发烧了,你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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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烧了,你怎么样?”杨澈按例关心一下自己多灾多难的老板。
                        听到的也是例常的回答,“我没事……不过方便的话,带一点跌打药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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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小心把人搬到卧室去,开床头一盏橘色灯,陪坐在床边,怜惜地亲了亲男孩子凉透的手背,又小心掖回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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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坐了一会儿,看着人睡熟过去,于是就站起来,准备在杨医生赶来前,收拾一下凌乱的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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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碎的酒瓶,烟蒂,揉烂的烟盒,移位的茶几,橡胶棍,皮鞭。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24-11-16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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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澈来得很快,快到池清淮只来得及把垃圾扔进垃圾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杨澈并不陌生,下午婚宴上池清淮身上就是这一件,只是又不很像,他确信,下午的时候,那件衬衫应该要完整许多,这些带着血斑的裂洞应该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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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喝了酒?”
                          空掉的酒瓶被扔掉,横流的酒水也擦干,但是空气中醉醺醺的气息并不会随着消失。杨澈这么问,“喝了酒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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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摇头,“没,我喝的,小鲤没喝。喝的不多……只是打碎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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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一些……就是铝罐,玻璃酒瓶塞满了垃圾桶。
                          答案就很明显,池清淮既听不懂医嘱,也听不懂人话,是属于交流不能的新鲜变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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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去看俞鲤,池清淮低声说,“小鲤淋过雨,心情又不好,动了气,烧得很严重。不过他睡了,气息还平稳,好幸还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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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度。”
                          测过体温后,医生建议池清淮先不要把人叫醒,用退热贴,或者酒精擦擦身体,看看会不会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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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成年人,没有小孩子那么娇弱,一般能睡着的话,睡一觉就退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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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澈说得过分轻描淡写。
                          池清淮心里担忧,但其实是相信的,因为他活到今天还没死,就证明杨澈说得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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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看着他,你先处理一下你自己。”
                          医生推池先生出门,连医药箱一起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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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久病成医,这点事对池清淮来说不难,只是再回来时,俞鲤却已经醒了,医生端着杯子帮忙喂了一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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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澈觉得自己很无辜,“俞先生睡得未免太浅些,你一出门他就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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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理会他。因为池清淮的眼睛里装不下别人,而俞鲤现在无力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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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走到床边跪下来,抬手去试病人的额头,还是温温的,手心有一些不正常炙热感。于是才扭头问医生,“还是很烫,吃药,还是打针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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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淮是不讲道理的,杨澈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笑一笑,越过自己老板没有营养的问话,直接问病人,“俞先生,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俞鲤只是摇摇头,又指水杯,他还想再喝一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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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顿住,说,“麻烦您这么晚还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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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说得好认真,他望着医生的眼睛,慢慢说,声音还有点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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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医生的心里没由来得升腾起一些异样的感觉,貌似很暖,在这个气温接近零度的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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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很白的脸上飘起一点红晕来,“啊,拿钱办事,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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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头去看池清淮,不出意料的,以压榨劳动人民为天性的大资本家,对这种感人肺腑的医患情没有任何触动,他看池清淮,池清淮并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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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在地板上的池先生,手里捧着一杯温水,随时准备着服侍病人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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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过分畸形的关系,小杨医生并不能理解,在他想来,喂水这种工作,池清淮坐下来才更方便一点,对他,对喝水的俞鲤来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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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池清淮的膝盖根本负担不起,他们商量做置换手术也有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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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终于看清池唐脸上的伤,他力气小,烟灰缸只在男人脸上蹭破一点皮。但是左脸肿得还蛮厉害,他好奇地伸手捏一捏,温软的,于是又捏了一下,才撤回手去。
                          这个举动好亲昵,像是某种生气后猫咪的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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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先生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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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池唐错了,您等好些再罚。”
                          “我去给您拿药,您喝下快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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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鲤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来,按一按男人嘴边鼓起来的一个水泡,圆圆的,透明色,然后用了点力,掐破了,黏腻的清液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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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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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才点头,又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杨医生,杨医生脸上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终于什么都没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24-11-16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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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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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没什么可更的,更个设定好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24-11-19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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