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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冷风穿巷，碎雪扑面。
青楼后巷的积雪早已被踩得不堪入目，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在破烂的麻袋中，偶有行人经过，目光厌恶地瞥一眼，脚步匆匆离去。
这是苏白被扔出青楼的第二天。
他依稀记得被抬出门时那些人的冷笑：“这么个人，早该死了，留着干什么？”话音未落，冰冷的污水当头浇下，伴随着一脚踹在他的肋骨上，将他掷入雪地。
他被摔在冰冷的地面，像一块被扔掉的瓷片，裂缝蔓延，无人愿拾。
就那么在雪地里躺了一夜，现在苏白喉咙干涸得连哀求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一具枯槁的空壳。他闭着眼，隐隐期待这场折磨的终结。
雪地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靴子碾过积雪，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苏白听到了，却没有力气抬眼。
那人停在他的面前，拿靴子的尖端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肩，像是试探他是否还有呼吸。
“还活着吗？”女声清冷沉稳，夹杂着一丝犹豫。
苏白昏昏沉沉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冷霜。
他试图挣扎着开口，但嗓子里挤出的，只有一声沙哑的喘息。
那人俯下身，粗糙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她的脸。然后，他听到她的声音轻轻颤抖了一下：“是你？”
他的呼吸一滞，十年前那个瑟缩在柴堆里的小姑娘与眼前的女将军慢慢重叠起来。她腰间长刀在寒光下熠熠生辉，眉眼间早已褪去稚气，带上让人无法直视的凌厉。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白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破烂衣衫与冻得发青的面色，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
片刻后，她扯下自己肩上的斗篷，俯身盖在他身上。那斗篷带着她身上战场的寒气，却也透着一丝淡淡的暖意。
“别说话，先活下去。”
她弯下腰将他瘦弱的身体背在背上。苏白轻得像一具空壳，却压得她肩膀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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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带回营帐，轻轻放在简陋的木榻上，林宁冷声吩咐：“把他的伤清理干净。”
随从取来热水和药品，她则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目光淡淡扫过那具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身躯。
两个随从将苏白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血渍的外衣解开。随着衣料一层层剥落，布满伤痕的苍白肌肤在昏黄的火光下显露无遗。
尽管满是疤痕与淤青，那双肩和脊背的轮廓依稀透着一种残存的优雅，像风雪压垮的花木，虽垂败，依然显出往昔的绝艳风采。
“这人……”一个随从忍不住低声道，“看着不像普通乞丐，年轻时怕是个绝顶的美人吧。”
另一个随从连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苏白的身上，移不开眼。
火光跳动间，苏白的锁骨下方赫然映着一道古怪的烫印，那烙痕既狰狞又艳丽，仿佛带着诅咒般灼人眼目。
林宁的目光落在那烙痕上，眉头皱得更深。
那是青楼专属的标记，只有那些曾红极一时、被视为“珍品”的风月人物才会被打上，昭示他们曾经的身价，也标记着他们永远的耻辱。
她举手示意随从停下，俯身靠近，指尖轻触那烙痕。
女人指尖微微泛凉，苏白身体一颤，虚弱地睁开眼，喉间挤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呻吟：“别碰……别看……”
即便此时，被触碰这那处，他的声音也满是羞耻和痛苦。
林宁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收回，目光中掠过一瞬怜惜，转头对随从道：“出去守着。”
随从不敢违命，匆匆退出帐中。
帐内只剩两人，沉默如深夜的雪，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林宁站在榻边，俯下身看着他：“不必在我面前遮掩什么。我救你，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
苏白勉力抬头，目光涣散又含着尖锐，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弧度：“救我？堂堂大将军收留一个废人，不嫌脏吗？”
林宁微微一愣，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冷冷道：“脏？”她目光灼灼，像利刃般刺向他的眼：“苏白，是你脏，还是这个世道脏？”
苏白怔住了，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片刻的错愕。他闭上眼，喉间轻轻溢出一声苦笑，干瘦的手指微微攥紧斗篷，极力压制着心中的苦意。
火焰的噼啪声回荡在帐内，伴随着男子微弱的喘息。林宁神色冷硬，眼中却隐隐有几分柔软。
“先活下来。”她的声音低沉，“你不许死，也不准自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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