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奇观奔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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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x年，身在农村的辣子鸡讨了个老婆，育有一子名叫羊五，羊五七岁那年，因为年少无知，触摸了某种不可言说之物，过量的放射性元素了结了他的性命。故事开始于羊五长眠六个月后，辣子鸡的家乡要修一条公路，在确认不会有个名叫冷锋的人来阻止拆迁队后，他不得不为他的家人迁坟，掘开羊五的陵墓后，他惊讶地发现等待他的并非一具朽烂发臭的腐尸：早早夭折的羊五身埋土中六个月竟容颜未改，肌肤如他生前那般光洁白皙，辣子鸡甚至能从棺木里闻到下葬时的雏菊花香。经过医院反复核查，确认除了没有生命体征，他的身体构造与生前别无二致，棺中的羊五安详到似乎只需往鼻腔内吹一口气，就会睁开双眼，重返人间。更神奇的是，羊五的身体变得轻盈无比，捧起他如捧起一张纸那般简单，别说心脏了，就算把他的整个身体放在阿努比斯的天秤上，他也有资格进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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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村民七嘴八舌讨论这是哪个神哪个仙显灵时，颇有远见的辣子鸡已经来到村委会，表示要将羊五用玻璃匣盛好，送进博物馆供世人观瞻。
“儍β！”进城上过学，颇有见识的村支书骂道，“你就拿你崽子干这事？”
“那我还能干什么？把他送到西藏说这是那什么口刺叭教的活亻弗转世吗？”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村支书一脸不满地训斥说，“他的身体下葬六个月仍然完好无损，这说明什么？他的奇观不会腐烂！不会腐烂的奇观那不是人人抢着要吗？你想想，要是把他的奇观送进了某个赣布体内，攀上了关系，补助啥的不是手到擒来？要是借此打响了名头，咱就能把这包装成奇观之乡，方圆百里需要奇观的人都会到这里来，人人似了都不得了，人人似了都有好处，可以捐奇观，还愁拉动不了经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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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子鸡听了豁然开朗，于是他带着羊五走遍全村，筹了一笔钱，又将羊五用等身的，村中能找到的最优质的木料制成的匣子安置好后，在阳光明媚的早春登上了前往首都的列车。我在一间出租屋内同他相遇，那时他正在反复翻看临时工招聘广告，他和蔼可亲，礼仪周全，相当容易和人搭上话，当我问及他一刻不离身的匣子里放着啥时，他猛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这可是未来的赣布。”
“你该去挂脑科了。”
“不，准确的说是赣布的一部分，你听我说。”随后，这位憨厚的农村人将一切和盘托出，“麻烦你告诉我，这里对奇观最权威的医院在哪里？”
“那你有福了老兄。”我回答，“这里你能见到的所有医院都对此相当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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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照着地图来到了一所三甲医院，说明了来意，医生从头到尾检查了羊五，又掂了掂他的体重，确认辣子鸡所说的一切属实。
“现在您可以替他动手术，将他的奇观移木直到老赣布身上吗？”辣子鸡急不可耐地问道。
“恐怕不行，先生。老赣布所需的奇观有严格标准，首先，奇观来源要是派对成员。”
“为什么？”
“先生你有所不知，作为老赣布奇观的责任是十分艰巨的，要做到肺经得起烟熏，肝经得起酒浇，胃经得起油焖，脸皮厚到经得起耳光。经多家权威医院的联合调查，只有派对成员符合这些要求，为求方便，这一标准便定下了。如你的儿子羊五要为他们捐出奇观，那么他首先要加入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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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子鸡不知门槛竟如此之高，但他没有放弃，首先他向家乡发去消息，要求寄来羊五用过的作业本与练习册，随后日夜不寐地趴在桌上模仿羊五的笔迹，数月过去，辣子鸡用羊五的笔迹写出了一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叫人声泪俱下的派对申请书，申请书中他以无比激昂的口吻表示羊五愿为派对，为新印斯茅斯献身。他又带着羊五走遍各个支部，向所有桌上放着姓名牌的人游说这份申请书是羊五死前写就，也是他毕生志愿，他发誓羊五即便身死也会在死后世界传播派对声音，讲好派对故事，恳请他们为羊五追授派对成员这一荣誉，辣子鸡的语气之诚恳决绝令无数人泪洒当场。随着政审完毕，羊五的派对胸章与一系列证明书，表格一齐送到了出租屋，为羊五别上胸章的辣子鸡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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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子鸡带着羊五重新回到了那家医院，而这一次医生却表示：
“羊五已经达到了捐献标准，但遗憾的是，如果不是最优质的奇观，老赣布们是不会采用的，你需要证明他的奇观相较于其他派对成员奇观的出众之处。”
“这不是医院的工作吗？”
“是，不过每个奇观的检查结果其实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一些心理学因素了。你就耍一些小手段，做些广告啥的，让他们认为你的奇观更值得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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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面临挑战的辣子鸡深感任务艰巨，他首先联系广告人为他设计了名片，名为“羊五优质奇观”。从此他背着羊五开始遍访老赣布们的豪宅别墅，那年年底他已对首都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官职的名称与高低更是无一不晓。他向所有愿意接待他的老赣布们展示羊五的躯体，向他们详述羊五的奇观的神奇之处，如“不腐的奇观让你永葆青春”，“轻盈的奇观让你身轻如燕”等等。他的口才愈发精练，后来以至于能让老赣布双眼放光，神情近似贪婪，恨不得将他递上的名片立即化作奇观塞进他们的的身体里。最终羊五从头到脚都被预定了个精光，甚至有不少老赣布询问这些奇观能否世袭，方便他们死后由子孙后代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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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我第一次见到辣子鸡已有五年之久，辣子鸡的神情一天比一天疲惫，但当他将羊五的奇观一个不剩的成为老赣布们的所有物的那天，他久违地喜上眉梢，一路欢歌笑语地回到医院，请求医生开始奇观移木直。
“我很抱歉，先生，但你还需要等待。”
“为什么？”辣子鸡惊诧地问道，“他们没有打电话告诉你他们已经同意进行手术了吗？”
“是这样，先生，但是早在你来到我们医院以前，就已经有数目庞大的人与你所联系的老赣布们达成协议，要把他们的奇观留给老赣布了。老赣布会定期来医院体检一次，把已经停摆的奇观替换成那些已经预定好的奇观，而替换奇观的选择按预定的先后顺序决定。距离羊五的奇观可以被替换的时间，最早的一个需要大概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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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子鸡沮丧地回到了家，借酒浇愁。而匣中的羊五依旧神情平和，对数年内发生的事浑然不觉，安详地等待着预定时间的到来。那时我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搬离这里，辣子鸡举起酒瓶为我送行，我于心不忍地提醒他：“你难道不能采用其他的方式让人们知道羊五吗？”
“什么？”
“比方说，联系什么人拍个小短片，电影啥的，内容就说一位父亲竭尽所能想为死去却不腐的儿子正名，但却处处碰壁啥的。。嗯，最后，绝望的父亲回到家，抚摸着儿子的脸颊说：‘儿，如果你觉得父亲做的是对的，那就看在父爱的份上，站起来吧！’然后，奇迹发生，儿子就复活了，站起来了，你说怎样？。。”
“没用，”他不满地嘟囔道。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羊五什么事都没有，这还不算奇迹吗？”
“我是说复活，没用，他要活着干什么？拿活人的奇观是不道德的，违法的，那个奇迹没有用。”他继续往喉咙里灌着酒，“他死了才有用。死后的奇迹才有用。”
我不置可否，推门而入，此后的数年，直至今天，我再也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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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完他不久，天空下起小雨，空气开始变得湿润，粘稠而温热，仿佛街道正被煮沸。“那就这样吧，我已经等了这么久，打了无数个电话，可能不会再让我等太久了，”他疲惫地结束对话，“也就几个月的事情了。”他没有带伞，离开座位便走进了屋里，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颓唐身影，忽然想到或许他比起他死而不腐的儿子更像奇迹，竟然会有一个人百折不挠，笃定不移地，在兜售自己的骨肉血亲这一事上顽强地等待了数十年。

原文是马尔克斯的《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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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贴吧大艺术家

唉，又没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