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陆夫人推开西厢房的瞬间，梅雨时节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她的织金马面裙扫过门槛，惊醒了梁间沉睡二十年的蛛网。明修正蜷在紫檀木摇篮里，脚踝上的赤金铃铛随着翻身的动作轻响，像极了当年幼子溺水时腰间坠着的辟邪银锁。
"修儿该喝参汤了。"陆夫人从鎏金食盒取出温着的青玉碗，碗底沉着三粒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明修的睫毛颤了颤，看着母亲用嵌珍珠的银勺舀起琥珀色液体，恍惚间又回到束发那日——当他藏在箱底的绀青色布料被翻出时，母亲眼里迸发的光芒，竟比发现父亲私藏外室时还要炽烈。
窗外的芭蕉叶突然沙沙作响，明修猛地攥紧摇篮边缘。昨日埋在月洞门外的素绸中衣，此刻应当浸透了晨露。他记得自己如何用簪子划开蜀锦被面，将棉絮塞进祠堂的功德箱，就像幼时偷藏弟弟的虎头鞋。
陆夫人忽然捏住他的下颌，参汤顺着脖颈流进绣着百子图的肚兜。明修看见母亲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用弟弟的长命锁熔铸的，此刻正映着他被迫张开的嘴，像口幽深的井。
"当年若是看紧些..."陆夫人的指甲陷进明修肩头，将他按进襁褓样式的锦被。被面用金线绣着鲤鱼跳龙门的图案，鱼眼处缀着的东珠，正是从弟弟陪葬的冠冕上拆下来的。
五更梆子响时，明修穿尿裤又尿了，摸到了枕下的青瓷片。那是他上元节偷藏的供器碎片，边缘磨得比裁衣剪还利。当陆夫人再次哼起那首岭南童谣，他咬住瓷片划破舌尖，在血腥味中想起祠堂暗格里那叠泛黄的医案——二十年前的墨迹记载着，真正的陆家长子，生来便喜欢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