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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和展颜这日到了蔡府门前,却意外看见蔡府门口挂着白灯。蔡府最近家中死人了。两人很诧异,展颜小声说:“别是蔡哲那个老贼死了,他若现在没了,这案子还不好查了。”
程郁说:“看蔡府门前很冷清,吊丧的人不多,死的应该是个小辈,我们且去茶馆打听一下。”
两人找了个小茶馆,坐下来一打听,果然有好事者告诉他们,蔡家的少奶奶刚没了。
程郁不解的问道:“我曾听说过,蔡家少奶奶姓董,少爷死后就改嫁了,哪里又来的什么少奶奶?”
那人还真知底细,就告诉他说:“蔡少爷死后,蔡大人曾想让少奶奶守节,再过继个蔡家子侄以继这一门的香火,可那董氏不同意,才守完孝就嫁人了。董氏的娘家很有势利,蔡大人也没办法。后来蔡少爷有个小妾愿守节,蔡大人就将她扶了正,当了少奶奶。前两死的就是这个扶正的少奶奶。”
另一人说:“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前些天,我去蔡府送菜,还见过少奶奶,当时看她满面红光,一团喜气,样子好很狠,可不想说没就没了。”
众人都附合着说,这位少奶奶死得太快了,都没听见说病,人就没了,也不知什么病这么快。
程郁和展颜对望一眼,都觉得很蹊跷,两人决定,要夜探总督府。
程郁微服查案的消息,罗知府都能知道,想必蔡哲也会知道了。总督府内应是戒备森严,程郁和展颜只等到四更天时,才进府,步步为营,十分小心。但出乎意料,总督府内没什么防备,府内一片漆黑,只有府中偏后的一个小院内,有星星灯火。程郁和展颜到那个小院一看,见是一个灵堂。灵堂内只有一个小丫鬟在守灵,此时坐在那里打嗑睡。
程郁小声说:“这事真有点不对劲,就算是个扶正的少奶奶,但毕竟也是位主人,灵堂却这么简陋?”
展颜说:“守灵的也只有一个小丫鬟。”
也许是夜太静了,一点声音都那么明显,那个小丫鬟突然惊醒,恐惧的四处望了望,慌张的添了一柱香,小声嘱告说:“少奶奶,桃红知道您死的冤,可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桃红的事,您可千万别来找我呀,我给您多烧纸钱了。”说完拿了一叠纸钱,低头放入铜盆内烧。
展颜心中一动,趁她低头的时间,飘入屋内,在棺椁之后臧好,然后细细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叫出:“冤•••••冤•••”
那丫鬟吓得跌坐在地上,半天才又爬起来跪倒,哭着说:“少奶奶,您别吓我,我真的不知那壶酒里有毒,是管家让我给您送过去的,您去找老爷吧,我可真的没想过要害您呀,您就饶了我的小命吧。”
展颜尖着嗓子说:“蔡哲阳气太旺,我一时无法靠近。”
丫鬟说:“那您也别来找我呀!老爷已经请过和尚道士给您做法事,您还是早登极乐吧。”
展颜说:“我冤气太重,走不了,那些和尚道士法力太浅,渡不走我。”
丫鬟哭着说:“那怎么办呀?我给您找个法力深的和尚,渡您早点走吧,少奶奶生前,我一直对您是最忠心的。您别缠着我了。”
展颜说:“好吧,城西昙花观新来了一位清一道长,法力高强,你明日去找他,把我的冤屈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他自会帮我超渡,我才能走,不然,一缕冤魂,飘荡在此,老爷阳气盛,我只能来找你了。”
春桃哭道:“少奶奶,我明天一准去求那个老道,求求您别找我了。”
展颜道:“此事机密,你要悄悄的去,莫让别人知道。”
程郁怕把那个丫鬟吓坏了,见好就收,一挥手,掌风吹过,将蜡烛吹灭,展颜就趁黑出来了。
第二天,程郁正在昙花观内与清一说话,有个小道人进来,说有位女施主求见,程郁和展颜就藏到了屏风之后。
春桃面如土色,急急的走了进来,一过屋,就跪在地上,说:“清一道长,您是活神仙,求您大发慈悲,救小女子一命。”
清一好言抚慰,又让她喝了香茶,那丫鬟才平静了些,慢慢说出来意。并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新死的那位少奶奶,是春桃的主子,叫包秋月。秋月原是蔡府的家生丫鬟,父母兄嫂也是蔡府的奴才,包秋月自幼就侍候少爷,后来因性情温柔、容貌俏丽被少爷收了房。少爷死后,大少奶奶董氏孝满后就改嫁了,其它偏房侍妾们也早就散了,唯有包秋月无处可去。其实她若当时也寻个人嫁了,也没什么事,可她一时舍不得蔡府的荣华,在父母的撺得下,跪在老爷面前,发誓愿终生不嫁,为少爷守节。老爷听了十分高兴,就答应了包秋月的请求,并命家人从那以后,就称包氏为少奶奶。过了不久,又从蔡氏宗中过继了一个不满周岁的男孩,在包氏名下,继承这一房的香火。可那个男孩没半年就生病死了,族中人还私下议论,说蔡兴祖生前做孽太多,命当绝后,所以一时没人再敢把孩子过继给少奶奶了。少奶奶没办法,只好一个人过日子。”
春桃说了几句话后,情绪好多了,脸色也恢复的正常,不那么怕了,还开始议论起来:“守寡这种事,那是二十好守,三十难熬,包氏还不守不住了,就偷了人,还怀了身孕。我虽是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可没给他们当过红娘,我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好上的,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奸夫是刘义杰,我进蔡府才几年,不知他的底细,但听人说,他本是少爷的小厮,后来得少爷抬举,开脱了他的奴籍,在外边做上了自己的买卖,也不知为什么,半年前他又回府里来了,但老爷对他极好,他住在蔡府中,是个贵宾,整天吆五喝六的,比主子还事多。少奶奶怀孕之后十分害怕,就让刘义杰去找些药来,想药下那个孩子来。可刘义杰居然不同意,说他才帮老爷做了一件天大事情,老爷说过,只要蔡府中有的东西,他看上了,都可以赏给他。刘义杰还没有儿子,就想过了明路,找老爷讨要包氏,生下那个孩子。这个奴才真不知天高地厚,脑子进水了,真是自寻死路。老爷表面上还真答应了,说过几天,外边没事了,同意让刘义杰悄悄的把包氏带走,现在却还要在府中住上些日子。后来有天晚上,管家拿了一壶酒,让我给他们吃,我真不知道那酒里有毒呀,我就递了上去,也是刘义杰命不该绝,摆好菜时,他突然肚子疼,去方便了。少奶奶心情好,就一个人先美滋滋的喝上了,一杯下肚,就七窍流血,转眼就没命了,我吓得腿都软了,也不会喊人了,那刘义杰回来,看见包氏的尸体,也来不及悲伤,转身就跑出了府。老爷知道了大怒,把府中所有好手都唤来,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刘义杰。这边只把少奶奶草草收殓了,对外称暴病身亡,还赏了她父母许多银子,她父母就不追究了。可少奶奶死了太冤了,冤魂走不了,求道长为她超渡。”
展颜色听得明白,小声对程郁说:“原来蔡府中的好手都去追那个奸夫去了,难怪昨夜咱们如入无人之境,白白小心了半天。”
程郁听了心中一动,说:“你说那刘义杰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敢对着蔡哲自曝奸情,还敢让蔡哲成全他?他逃跑了,蔡哲又为什么不遗余力的去追他?偌大的总督府,连个好手都不留?蔡哲为什么不动用官府力量去捉人?这案子是个突破口,机不可失。”
说完从屏风后走出来,从袖中拿出一副画像,是根据花样红的描述,画的蒋杰的模样,程郁温和的对春桃说:“姑娘,你仔细看看,可认得此人。”
春桃见屏风后有人,本很惊讶,但只看了一眼那画,就肯定的说:“这就是刘义杰。”
程郁说:“姑娘,你家少奶奶被毒杀,你可愿出头为她鸣冤?”
春桃哭道:“我家少奶奶对我很好,可我不敢。管家早就说了,如果我敢把这事说出来,他就要我的小命,今日若不是对着神仙道长,我也不敢说的。”
程郁说:“姑娘,你想清楚,抛下少奶奶对你的好不说,这毒酒是通过你递给包氏的,你家老爷怕事闹得太大,现在不会对你动手,但将来等事平息了,一定会杀你灭口的。”
春桃犹豫了,说:“就算我想告,可老爷是江南总督,哪个官敢审呀?”
程郁道:“实言相告,我就是钦差大臣,我可以为你做主,替包氏申冤,而且我保证你的安全,等此案结束后,还可以帮你脱了奴籍,远离蔡府。”
春桃想老爷凶狠,左右也是个死,不如一博。又想包氏的冤魂引自己来此,一定早就知道这里有钦差大人能为她申冤,于是对上天祷告说:“少奶奶,我出头为你鸣冤,你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我。”然后才对程郁说:“我一切都听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