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西一区的幽冥殿中,阎君立在水月镜前,静静地聆听着来自尘世的天籁。在千百年来的岁月里,他自认生死无碍,天地无挂,早已舍弃得太多,如今却仍为一曲动容。他自嘲地扬起唇角,又看了看桌上刚到的一纸赦令,原以为冥冥之中万事皆有定数,人心的一念抉择只是定数的开始,岂知天地依旧有情,足矣垂怜苍生。不过嘛,对于某个肆意胡闹的家伙,该讨的债还得讨,阎君狡黠的一笑。
就在所有人还沉浸在安魂曲所带来的冲击之中,突然一个柔柔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上响起,“寂寞能让人坚强是吗?我听到了,听到了你的勇敢,谢谢。”卫迪猛地站起身,眼前的一缕芳魂一如生前一样美丽,透明的女孩笼在纯白的光芒里,无论生死,无论轮回,她都能听懂自己,这样就够了够了。
卫迪的眼泪溶入笑纹,“如果我灰飞烟灭了,那你也要一样坚强下去。”赎魂阵失败,做为阵眼的他知道该付出的会是什么。女孩困惑的看着他,她还不太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几个鬼差悄然现身。领头的来到虞啸卿面前,躬身行礼,“统领大人,阎君有令,这里由我们打理,请您速去见驾。”
事件戏剧化的在此收场,卫迪并未灰飞烟灭,死啦死啦他们回到了龙潭虎穴,二天过去了,虞啸卿去见阎君后再没露面。恍若一场梦般,你不去刻意想去,它似乎就从未存在过。死啦死啦懒懒的赖在床上,趴在被窝里刷着人间的版面。上面长篇累牍的全是关于那场浩劫的新闻,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一个标题为‘生命纵可贵,难挡大爱无涯’的文章。
一张触目惊心的图片上,水晶吊灯下白衣血染的年轻身体下露出一只小小的手臂,再下面是人们把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搜救出来的画面。还有幸存者对此次事件模糊的回忆笔录。‘一个年轻的女孩,本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那里,她却用自己的身体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请让我们记住她吧,记住一个用生命写就的故事。’
他们一直困惑的事情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死啦死啦苦笑了一下,难怪他们失败了而做为阵眼的卫迪却好好的,阎君说得对,上苍有好生之德,只是无法为他们的违逆而有所改变而已。“哎呦喂,您老也给姆们长点儿脸不成吗?外面都快忙翻天了,您还真好意思在这儿坐月子啊?”孟烦了打从外面一进来就开始嚷嚷,“你老板我哪天不是忙得翻天啊,你们给我长过脸吗,一帮成事不足的瘪犊子,就见不得老子多休息会儿啊。”死啦死啦不管那套,扭过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余个脑袋在外面。
“成,您是想直接在床上办公是吧,没问题呀,迷龙,把大天才请进来,姆们老太爷召见呐。”一帮人渣拥着卫迪立刻涌了进来,顷刻间把死啦死啦的房间填个满满当当。几十只眼睛一齐盯着床上的大蚕蛹,纵使死啦死啦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通围观。这货翻身坐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不是说忙翻天了吗,我看你们是闲得到我这儿来翻天了,有事的留下,没事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赶人的令是下了,却没人出去。孟烦了反而大摇大摆的一屁股坐在床上,抖着脚说,“这可是您说的,大天才刚告诉姆们,说这件事大家都有份儿。”“啊?”死啦死啦有些发怔,卫迪笑着点头,“对,我要走了,为多谢大家的帮忙,我请客。”“走?想好了?”揪过孟烦了当个大靠垫倚着,死啦死啦很是惬意地问。
“对,娜丽的善举为她自己争来了重生的机会,她终于可以像别人一样活着,能够尝到生老病死的人间百味,我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我也要去做一个普通人,也许普通得像一颗灰尘,没有万众瞩目,没有权势地位,但那就是我想过的日子,只要开心就好。”“无欲无求容易得到幸福,挺好的。那咱们今天就……”看着一群人渣眼巴巴的德行,死啦死啦吊足了胃口才慢条斯理地说,“好吧,放假……”
这货发了话,人渣们兴高采烈的往出拥,刚到门口就又退了回来。死啦死啦抱着被子看着潮涨潮退的架势一时间没摸到头脑。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适时的传了进来,“放假,好事啊,想去哪?”死啦死啦又往被窝里钻了钻,得,虞啸卿那冤家,二天没见个鬼影子,怎么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众人渣极有眼色的退到墙根,看热闹得找个风水宝地,大台子是要留给那两位来唱的。死啦死啦嘻皮笑脸的赶紧说话,“师座安好,您这些日子辛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儿?”“没空。”虞啸卿冷着脸拒绝,死啦死啦知道来者不善,嗫嚅着问,“那您到我这儿来……”“公务。”听他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发蔫了,“我这儿有什么公务可让您办啊?”“行了,别废话,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啊?”死啦死啦赖在床上说死不动,虞啸卿狠瞪了他一眼,“才过了几天,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自己都忘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您说的是哪件啊?”这货依旧装疯卖傻,虞啸卿不禁火冒三丈,这个妖孽到底做过多少混蛋事啊,看来阎君说得对,该好好收拾一下了,否则都不知道十八层地狱有多深。
“幽泉谷中夕灵失窃,一颗极品灵魄被盗,阎君有令抓到窃贼严惩不贷。”死啦死啦赶紧应和,“对对对,谁呀,胆子这么大,连阎君的东西都敢拿。”“是偷。”虞啸卿不动声色的纠正。孟烦了他们面面相觑,冥界除了忘川旁烈烈盛放着彼岸花,其余地方基本寸草不生,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极有才情的西一区阎君在自己府邸后独独开辟出一隅,起名为幽泉谷,谷里清新无比,最纯净的腹地中孕育着一种名曰夕灵的花朵。岂知,阎君本是想自娱的举动,却无心插柳,柳成行,造就了一朵奇花。夕灵叶片有如水晶般剔透,吸天地之灵气生长,它生出的果实就是灵魄,聚集着纯净无比的灵力。就因为这种至真至纯的脾性,反而兼具了神秘又难以驾驭的力量。为防被污秽之气所染,被邪魔利用而危害三界,所以只闻其说而见过的人少之又少。
所有人渣都一齐盯着死啦死啦,这货干出什么都不奇怪,虞啸卿既然说是他拿的就一定是,这下可犯到老虎嘴里了。死啦死啦苦笑,既然是阎君发的话,再否认都没用,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吧,“阎君家的门户看守得太不严了,我一个迷路就进去了。花挺美的,顺手摘了一朵哪知道是他老人家的宝贝呀。”见他承认了,虞啸卿冷然一哼,“死到临头还不老实,你费了多大力溜进去的自己知道,还擅用灵魄,你有几条命够死的。”
死啦死啦撇嘴,不客气的顶回去,“能怪我吗,那个祖宗让人家办事还只许成不许败,我不也是被逼得没辙了嘛。”“还敢顶嘴。”虞啸卿手里银光一闪,一侧的床头柜就四分五裂了,地上还留下了一条深深的鞭痕。所有的货都吓得不敢吭气,又往墙角里缩了缩免得被误伤。死啦死啦见虞啸卿真的动气了,缩了缩脖子,“事是我做的,阎君就算罚我进铁围山都成,您看着办吧。”
虞啸卿收回银鞭,反问,“你那么盼着进铁围山吗?”死啦死啦苦哈哈的回道,“阎君不是哪回都这么罚嘛,这次是第几层啊?”虞啸卿没好气的说,“还第几层,你当谁都愿意见到你呢。一听说你这个妖孽哪层的不头疼,阎君怎好再给铁围山添麻烦。”“那就是不罚啦?”死啦死啦很奢侈的猜测着,虞啸卿这次笑了,笑得死啦死啦毛骨悚然。
“想得倒美,阎君说了,既然不好给别处添麻烦,就只能由我出马了。从现在开始,未来的七天你归我管,当差赎过。如果表现不好,在此其间再惹事生非的话,延长罚期。”“什么什么???不是吧,罚我当鬼差,每天累得臭死,还费力不讨好。”虞啸卿似乎心情比刚刚好了很多,“对,就是让你做一次死都不敢当的鬼差。”
死啦死啦暗叫不好,开始讨价还价,“我是动用了灵魄,要不是那颗小东西怎么可能护得住卫迪的灵体,早就灰飞烟灭了,阎君还能听到那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天籁之音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就不能饶小的一次吗?师座,您就当帮帮我呗。”“没得商量,这已经是阎君格外开恩了,跟我走。”死啦死啦见求饶不成,直接耍赖,死不肯下床。虞啸卿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走过去,掐着脖子把人从床上捞下来拖走。“师座师座,再商量商量呗。”“闭嘴。”
直到两个人从视线里消失,屋里的人还在发着怔。“闹么子呐,烦啦,我们该做么子呐?”众人随着不辣的问话看向孟烦了,那货眯着小眼睛想了想,“他不是说了嘛,放假……”“是的噢,放假。”“对啊,放假呀。”众人渣你推着我,我拥着你就往外蹿,没一会儿,龙潭虎穴就空屋一座了。而后,西一区最大的酒吧里,欢快的圆舞曲响起,今日不问明朝事,群魔乱舞又如何!沉浸在欢乐中的他们根本听不到,黝黑的冥道上,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家伙在问,“师座,今天还有几个活儿啊?”“不多,还剩三十几个吧。”“啊??救命啊……”“闭嘴。”“噢。”
也许得到的太多,才能知道真正的寂寞是什么,也许一世的抗争和努力只为换取刹那的快乐,那么我愿意用所有的盛名和光环,换一首真正的欢歌……
第二卷END,请关注第三卷,《望乡台上望乡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