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白玉堂仍在东京城里闲逛。他刚刚知道了一件大事。马汉在得月酒楼下毒,险些害死了王朝赵虎张龙。卢方与蒋平追捕时未能得手,反被马汉的同党击伤。白玉堂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想去开封府打问一下,想了想,他却又按住了这个念头。
太阳落山之时,白玉堂忧心忡忡地回到万兴客栈。
秦子林正在房间枯坐,酒菜已经摆了满桌,他在等白玉堂吃饭。见白玉堂进门,秦子林便起身启封了酒坛,房间里立刻飘起了层层酒香。白玉堂在桌前坐了,闷闷地没有兴致。
秦子林皱眉问:“贤弟为何这般沮丧呢?”
白玉堂叹道:“好让我心闷呢。”就说了马汉之事。
秦子林听罢,疑惑道:“马汉一向声名很好,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呢?卢方蒋平现在如何了?”
白玉堂叹道:“他们与王朝张龙赵虎都在开封府养伤呢。我想明天去探望一下。”
秦子林皱眉问道:“马汉现在何处?”
白玉堂道:“据说仍在逃匿,踪迹全无。”
秦子林摆摆手说:“马汉纵是长了三头六臂,也逃不脱了。玉堂弟,你大可放心。我料定,开封府已经义愤填膺,必会漫天撒网。几日后,马汉就会归案。”说着,他自斟了一杯酒。
白玉堂点头:“话是如此,东京城商贾丛丛,人际茫茫,缉拿马汉便不是轻易之举了。或许他此时已经不在东京了呢。”
秦子林一怔,放了酒杯:“你怎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东京?”
白玉堂道:“我只是猜测,如果只是马汉一人,若无人暗中援手,他岂能从展昭手下轻易逃走?一定有人帮助。或许,帮他的人还不只一个呢。如此推断,帮他逃出东京城,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如果再往深处想,马汉与飞天蜈蚣散花仙女之流,也有同党的可能呀。”
秦子林喝了一杯酒,摇头苦笑了:“玉堂弟,你精细过人,也很少疏漏。但是,你想法太多,思虑过于缜密。会伤神的呀。”
白玉堂长叹一声:“子林兄,不由我不多想呢。倘若马汉果然逃出了东京,四野茫茫,开封府又能到何处去找他呢。”
秦子林讪笑了:“人过留迹,雁过留声,我不相信马汉会遁身术的。”
白玉堂愣怔了一下,爽声笑了:“我真是愚了,子林兄说得对呢!开封府又何尝不能想到呢。想那梁月理必定一面四处撒网,一面如守株待兔。马汉若狼狈出城,匆忙之际,总有些事情料理不爽,必定要再回东京的呀。”
秦子林讥笑道:“我早说过,贤弟虽身在公门之外,心却流连公门之内呢。此事你为何特别专注呢?”
白玉堂摇头道:“我并非管什么公门之事,这件事牵扯到了我大哥卢方与四哥蒋平。我怎能能袖手旁观呢?”
秦子林点点头,表示理解:“你有何打算?”
白玉堂仰头自饮了一杯酒,起身说道:“我即刻便着手调查。待我查明了真相,再来与兄长会面。”
秦子林逐起身叹道:“也罢,玉堂弟,你我就此分手。或一两日之内,我要到南方会一个朋友。人在江湖,虚名便是一个累字了呀。”
白玉堂轻轻叹息了:“子林兄说的正是。玉堂当年在江湖走动,也颇有感慨,我后来退出杀手的行当,也是勘破了这一层。子林兄呀,你何不寻个清静之处歇歇腿脚呢?”白玉堂盯着秦子林已经斑白的头发。心头掠过一阵凄然,他倏地想起,秦子林整整大他二十岁呢。白玉堂停顿了一下,继续真诚地说道:“似子林兄这样成名的剑客,一生都会对自己十分的苛刻。苛刻是什么?必是超人的毅力与自制,也还有更多自己寻来的磨难。这些,做为剑客成功的原始动力,都是必要而且必须的。但是,如果以这样的信条影响你的一生,换句话说,你如果把苛刻自己,当做一生的信条来坚守,你就需要反省了呀。”说到此处,白玉堂不再说了。
秦子林却好像听的来了兴趣,笑道:“想不到呢,玉堂弟还有如此妙论,讲下去,子林洗耳恭听呢。”
白玉堂道:“苛刻自己,是为了剑术的精进,这种愿望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而更多的时候呢,这种愿望是在一种说不清楚的巨大压力之下形成,并且被无限放大。或者说,这种苛刻并不是你心中唯一的愿望。只是长期的剑客生涯,排斥了其它的愿望。比如闲适、比如休息、比如亲情。此次见面,我看出了你脸上的疲倦,也听出了你笑声中的劳顿。你似乎总被什么东西左右着心神,你不快活。你真是应该休息一下了。你应该多给自己一点爱心了呀。”说到此处,白玉堂却停住了。秦子林性情孤傲,自己这种教训的言语不好过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