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偏殿里,唯一的光亮是从一只调成弱光的手电筒里发出的。
七个人被困了将近四天,空气已经浑浊不堪,越发让人难以忍受。虽然食物和水还剩下一些,但照这样下去很快大家都会由于缺氧而昏迷,最终窒息死亡。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试图储存最后一点力量。黑瞎子和闷油瓶两个人十分默契地缄口不语,谁也没有表现出认识对方。黑瞎子和那些人分散地坐在墓室的东南角,闷油瓶一个人坐在光线最暗的西角,靠墙闭着眼。
阴暗中,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背后的伤口昨天又开始渗血,好像永远也不会愈合,这样的情况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中是从未发生过的。可是眼下,闷油瓶的心思都在琢磨黑瞎子的口信。
镜像。
经过主墓室的时候,这些人的确有提起过正殿四角分别摆放了四张巨大的铜镜,镜框上并没有雕刻常见的龙凤麒麟貔貅之类的祥瑞异兽,而是反常地刻下了一些列队前进的古代士兵。由于穿过正殿的时候这些镜子并没有妨碍到他们,他们也就没有格外在意。
现在想来,难道镜子上刻的阴兵借道?而镜子就是通往阴间的大门,按照黑瞎子的意思,他们现在所有人都在镜中,处于阴阳交接的混沌地带?
又或者,墙上不断出现又消失的门,现在的困境,甚至这间侧室,全部都是镜中幻觉,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主墓室?
这伙人一路神神秘秘极少交谈,也从未告诉自己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只是撬开了几个棺椁,进去搜索了一番就空手继续前进,各种珍贵的古玩在他们看来与粪土无异。要么他们是在自己面前做做样子另有其他目的,要么,他们真正寻找的东西价值必然高出这些古玩千倍万倍。
撇开他们要寻找的东西暂且不想,怎么从镜像中出去才是目前急需解决的。要想知道怎么出去,首先得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一路上闷油瓶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他只是跟着那些人走,然后仿佛进到了一间屋子,众人开始不断徘徊,一个小时后就听到有人说“我们被困住了”。
黑暗中他思索了很久却毫无头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瑶寨湖底的张家古楼,他和胖子被困住长达两周时间。
地面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那伙人拍拍屁股站起来。
又震了一下,比刚才强烈得多。有几个人没站稳跌成了一团。闷油瓶刚想起身,也被震了个踉跄。
柔软的墙壁开始蠕动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地面也裂出无数条深沟,沟里往外一股股地吐着暗绿色的液体。然而闷油瓶什么也看不见,他只听到不知是谁大喊道:“不好,这些液体有腐蚀性,我们的背包都烂掉了!”
听脚步声,墙角那伙人似乎颇为慌乱,一边躲避着蠕动的墙壁一边躲避着地上的液体,不断有液体喷溅到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阵剧烈的烧灼感,呻吟和呼痛声顿时此起彼伏。
也有液体溅到闷油瓶的手上,不过并不是很痛,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剧烈的疼痛了。他摸了摸被液体溅到的地方,皮肉已经化成一滩粘液附着在手骨上。脚下的皮靴也在一点点变粘,抬脚也变得费劲起来。
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一声:“打破镜子,快!”
就在这时,地上的手电筒已经被完全腐蚀,墓室里毫无悬念地一下子黑掉了。
“镜子在哪儿?”有人高喊?
“在你脑子里!”黑瞎子回答。
“你脑袋里才装得下他妈的那么大的镜子!”有人骂道。
“用意念打破镜子,这里都是幻觉!”瞎子又补充,“一但死在幻觉里,外面的真身也会随之死去!”
还没来得及听到下一阵咒骂声,闷油瓶就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劲的阴风夹着腥气直扑过来,他凭着本能向前跑了几步,到达侧室另一端脚下生风踩着墙飞身上去在空中翻个了空翻,朝身后那个带着腥气的东西狠狠踢去。
然而这一脚却像踢进了吸盘里。他这才明白朝自己扑过来的不是别的,而是墙壁。半空中的闷油瓶一只脚被吸住,身子直接从空中跌落下来,他右手一撑地,这才没有结结实实地摔在那一滩暗绿的液体里。不过手掌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他的右手肯定已经毁了。
仅仅通过声音也可以感受到现场情况极为混乱,每个人都在挣扎叫喊着,地面喷着腐蚀性液体,墙壁到处乱窜像是布满了巨大可怖的毛孔不断把人往里吸入,人们反抗,跌倒,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被腐蚀着。
然而,唯独没有听到黑瞎子的声音,这家伙仿佛凭空消失了。
难道他已经打碎镜子逃出去了?
来不及细想,闷油瓶右手使用力一撑地,凭借着被墙壁死死吸住的右腿为支点,身子一下子躬起来,双手抽出腰间的藏式对刀,一手一刀两面齐攻,朝那墙壁飞快砍去。
那感觉像是砍在了某种极有弹性的肉上,下刀容易拔刀却极是费力,随着墙上被砍出一道道豁口,墙壁里蠕动着爬出大量生物,闷油瓶只觉得有无数条细小坚硬的爪子爬过自己的腿,朝头部蔓延而来。
突然,另一侧的墙壁也朝闷油瓶逼近,用不了几秒钟他就会被困在闭合的两面墙之间,永远地被吸附在墙里成为墙体的一部分。黑瞎子突然揪着他的耳朵用足以震破耳膜的声音使劲冲他喊:“打碎镜子!”
闷油瓶握刀的手在身侧比划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就在这一闪神的功夫,另一面墙已经逼到了眼前,他努力想象着铜镜被打碎的画面——
然而两面墙还是紧紧贴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