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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短平快就短平快!男人绝不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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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3-14 20:04回复
    今日之黄历当写满诸事不宜。
    扯来披风掩身,将肩上血气一蔽,匆匆地驱马往任珉洲那处去。我本不欲因此叨扰他,本是我先后撤一步,要把那楚河汉界与他细细划来,而今亦是我唐突地越界,未问他意愿,便揣着血与伤,请他相助。
    行至他住处时,已是面色惨白,薄汗满额。大抵是受惯了伤,忍惯了疼,便是这般,仍能面不改色地翻身下马,停立在其门前。我在原地踌躇片刻,终是一攥拳,轻叩响其屋门。
    “西泽。”


    2楼2021-03-14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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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游猎上兴趣缺缺,一应礼毕便以不耐暑热先行告辞,卸了簪巾,褪了靴袜,正倚在榻上翻书。叩门声响起之时,翻动书页的手指也不曾停留。待客需整衣戴冠,麻烦。我今日懒散,索性不回不应,让客人以为居所无人,自行离去算了。
      但随后传来了熟悉的一声轻唤。
      屏风上拽一件外衫下来,趿木屐匆匆以往。木屐穿不大顺当,轻微地在门槛上磕了一下。檀门推开,探手请他进来。逆着昏黄的日头,也看不清楚他的形容,只见他骑装严整,还罩了一件披风。
      还笑他。“你倒也不嫌热,这样的天气还穿披风。”
      阖门再回首,这才察觉出异样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又见他肩头隐隐洇朱,心下一沉,抬手捻住他的衣领,要拨开查看。


      IP属地:河南3楼2021-03-1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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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未看黄历,是故倒了大霉。”
        瞧他眉目藏忧,心下不由一叹,一时竟不知贸然前来,请他一助,是对是错——他太过仁善,又颇为多思多虑,此事一扰,倒害他凭白殚精竭虑,空生忧思。抬手按上其腕,安抚似的轻轻拍了几下,状似没事人般与他玩笑一句,瞧他神色稍缓,适才轻描淡写地带一句。
        “不小心伤了肩,得劳烦西泽帮我处理一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03-17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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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醒长了一双秀长的眼,却不锐利,倒像是什么猫儿狗儿之类的小兽,一笑就灼灼有光,岁月静好的样子。我若不是早识他几年,也当真被这句轻描淡写的搪塞诓过去了。
          可是披风缓缓解开,触目所及的殷红正中,埋的是箭矢的断杆。兽不能射箭,造成这伤口的必是某个人。
          这也叫不小心?
          我知道他自己能起坐,但还是要搀着他,扶着他的手臂,安置他坐下。再屈下一膝,解开他肋下的衣带,将外衣和中衣的衣袖渐次从他肩臂上撤出。
          我不自觉地怔住,又蹙了眉。
          新伤暴露在我面前,在横亘交错的旧疤中间。后者来自沈醒一团迷雾的过去,可前者就在今天,就在眼前。就在我循着箭杆,握住的箭镞底端。
          “你忍一忍。”
          手上力道一起一顿,染血的箭镞已明晃晃地出现在抬起的右手上。带起的血滴如鞭,在我身上甩出一道断断续续的朱痕,起端在衣襟,收尾在下颌。左手已经跟上,隔着一条棉巾按住他的伤口。
          手边有金创药,各色的瓶罐,我一应不认得。让他指认了药品,这才小心地开始清理伤口。危险已然过去,有些事也该好好说清楚了。比如——
          “谁伤的你?”
          我在看伤口,并未看他的眼睛。但以他对我的了解,亦不难听出这寻常口吻里凝重与笃定。这个答案,我今日一定要问出来。


          IP属地:河南5楼2021-03-17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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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风落时,衣衫褪时,我尚能面不改色,而当臂上一暖时,我却有些错愕,大抵是累月经年惯来独行,一时竟多不习惯这般细致的照拂,颇觉别扭与不舒坦。微微皱眉,偏过头去,飞快地扫了一眼任珉洲,复又迅速地别开了眼,沉默地收下这份温柔——我在他眼中瞧见真切的关怀与担忧。
            微颔首,复敛目垂睑,且将牙关咬死,半点声响不漏,在他拔箭的一瞬,有浑身一颤的动静。我在原处僵硬片刻,压着粗重的鼻息,捱过眼前的阵阵花白,适才瞥了一眼那些个瓶瓶罐罐,指了几瓶予他,便任由他折腾那伤,反正已是新伤叠旧伤,再不济,也不会有更糟糕的境况。
            “没谁,我自己走神,摔得。”
            我轻笑一声,那句胡诌之言明摆着连脑子也未过,便就这般随意搪塞予他。我自然是故意的,毕竟我与那锦衣卫,与那谢侍郎之间的桩桩件件皆是破事恶果,着实没必要让他搅和其中。我孤家寡人,不畏死,不惜命,自是不惧结仇树敌,横竖来日他若是能将我困死,那便是我技不如人,活该命绝。
            只手撑着额,合着眼,漫不经心地转了话题,也不在意他是否作答,只是随口问上一问。
            “秋狝时,文官多往圣上眼下挤,怎么就你躲这儿偷闲?”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03-17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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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促地笑了一声,毫无笑意,更近乎一声诘问的余音。
              “沈宪,你要不是负伤,我现在就把你撵出去。”
              没有理会那些故作无事发生的后话,也不抬眼赏他那一派无邪的作态。只是绷紧了唇,将白绢的中衣,撕裂成条,一圈圈缠上去,又在他肩后束紧。
              我把外衫披在他身上,终于在他面前坐定。我侧首看向书案,那柄断杆撂在上头,杆身上尚留有一缕白色的鹰羽。
              “用得起白隼做箭翎的人并不多,你便是不说,我也不难查出来。兵部催军需催的紧,你家都督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罢,户部郎中去请教他,恐怕更容易。”
              双手染血的人深深地看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但我不费这个心思,因为我不应当费这个心思。”
              “沈宪,我们之间若连这点坦诚也没有,那还妄称什么朋友?倒不如你把猫还我,就当我任珉洲从来没登过你沈宪的门,也从来不认得一个叫沈宪的没长心肝的酒鬼。”


              IP属地:河南7楼2021-03-18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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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何苦这般追根究底。”
                我有些疲了,神思倦怠,身亦疲乏,便是白绢勒上创口,切肤之痛也未能激起我半分回应。只支着额,未睁眼,但凭一双耳来听他的响动——他该是坐下了,应当不在我身侧。我身畔无有暖意,而他的声亦隔得那般远。
                ——西泽……在恼我吧。
                “我……”
                ——剖心挖肺,太是艰难。
                只将将吐出一个音,便为那些在累月经年里咽下的未竟之语堵住了嗓,发不出半点声。我竭力地动了动唇,想清一清干涩的嗓,只,岁月冗长,我大抵早忘了赤忱与坦言的味道。
                “我……”
                抿了抿干裂的唇,缓缓地睁了眼,四目相对时,我才惊觉,我与他之间隔了千山隔了万水,他在此岸,而我在彼端。微微垂首,拢了拢身上外衫,复缓缓直身端坐,我徐徐抬眼,终在他面前扯下一干假面,余下一张惨败又腐朽的真皮。
                “箭是谢玏的。”
                声又轻又低,险些为外头骤起的风吹散了尾音。我敢在任珉墨面前卸下人皮,盖因我与他是一类人,我敢在沈寄跟前疯魔,盖因我早化厉鬼,此行归来便是来向他,向沈氏索命的。可我独不敢在他任西泽与任玄渡面前,揭落这张画皮,任他二人一览我内里烂透了的魂灵。
                ——他们是我悠长岁月里唯一的微光,我曾无数次在泥沼中仰望,借着那两星幽晖,捱过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因是无心之失,但我与他起了口角,算是结了仇。”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1-03-18 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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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黄历当写尽诸事不宜。
                  借任珉墨此人,自那可笑至极的“切磋比试”中脱身,未及缓口气,又与他半真半假地暗中交锋一场,只好在我与他臭味相投,起了所谓“惺惺相惜”之意,皆是舍不得对方如此轻易地死去,是以,倒是免去了一场搏命的厮杀。且在林中歇了半晌,堪堪缓过一口气,蓄来几分力,适才裹紧披风,将周身创口遮蔽,把浓得几近有形的血气,强镇于一袭乌黑之下。
                  我驱马缓行,自林中深处慢出,一来为避伤口被颠簸牵扯,再次开裂而见血污,二来肩上箭伤非我一人可处理,且方才既已给了他等台阶下,自然不能寻随行医师来处理这伤,以免将此事闹大。只我于京畿,除与师兄亲近,再无人交心。
                  ——西泽。
                  我曾有一瞬想过他,又于下一刹将这名抹去。我多不欲因此叨扰他,先时是我退避三尺,非要把那楚河汉界与他细细来划,而今,便是我要越界,强认回这旧时友,也不当以此事来做那敲门的砖。
                  可,我已无处可去。
                  眼前之景已多是花白模糊,支着身的脊骨几乎承不住浑身的重量,而身体所感唯一的暖源竟是座下爱马所递。我已是强弩之末,若再蹉跎几时,怕便是要去阴曹地府来犹豫如何处理这旧情谊。
                  我策马至西泽住处,拖着伤躯,轻叩响门扉。
                  “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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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1-03-18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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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真正的神情。不是人前的温良,不是勾陈的清冷,而是难以言喻的悚然,失控的煞意在他眼尾的冷光里蔓延,冰凉的杀气如刀刃一般,轻易地刺进了我的眼。
                    如同猎物看到射来的飞矢,我受了一惊,呼吸滞住了一瞬。视线交接,他的眉目笼上一层淡淡的悲哀。凝固的平静里,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不来自五感,而是在心底响起。
                    他说。看吧,看吧,这才是真正的我,吓到你了吗?
                    十载春秋,隔着一几小小的茶案,向我浮出残忍的外表。
                    他不是我认得的阿醒了,不是了。
                    我站起来。我面目苍白,下颌上的那点朱色便显眼。血早已凝固,同衣襟上那道断断续续的血线一道聚成深红的痕,横亘在白衫上。我探身过去,染血的手隔着墨色的外衫落在故友的腕上。缓缓握住,仿佛握住了刀刃,痛,又无法松开。
                    “你到底受过多少伤?沈醒。有没有人给你裹伤?”
                    我无法期待答案,也无法得到答案。改变沈醒面孔的是命运,是机缘,是我不曾见证的十年岁月。
                    眼眶微红,掉下一滴眼泪。再很快地扬手拂去。
                    “谢玏,是他。”我记得谢玏,当然记得。“你没有声张,因为你们之间另有恩怨?”
                    又道。“我不问你们的恩怨,但我同谢家还算有些渊源,也许可以从中调和......”


                    IP属地:河南10楼2021-03-18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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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未看黄历,是故倒了大霉。”
                      我提了提嘴角,扯来几分笑,故作无事地与他插科打诨。我仍是觉得不堪,便是我如何得自根须里溃烂,从里子里腐朽,我仍是不愿来算计这一点最是干净又纯粹的旧谊——那是我阴沉又腌臜的旧时光里,唯二的一点星辉萤火,足以支撑我在混沌的永夜里踉跄前行。
                      我微微偏首,便见他眉目含忧,连着那话里话外都藏不住担忧,他似乎总是如此,便已是白云苍狗,物非人亦非,他仍旧是旧时的模样,似乎岁月尤其优待于他,从不曾将残酷的痕迹落于他身。我后悔了,后悔这番贸然前来,请他相助,他向来仁善,又贯爱多思多虑。此事一扰,只会害他凭白殚精竭虑,空生忧思。
                      ——缘来后悔是这般滋味。苦入心扉。
                      我几近喘不过气,不由地微微躬身,将身侧垂落的手紧攥成拳,再借着一闭眼的功夫,强提一口气,缓过这一阵窒息之感。我缓缓睁眼,又扯来一副虚伪的笑脸,是轻声一笑,复抬手按上其腕,安抚似的轻拍几下——我想与他说,无妨,别担心,不过是一点小伤罢。
                      我作来没事人的模样,轻松地与他玩笑上一句,眼瞧他神色稍缓,适才轻描淡写地带一句。
                      “不小心伤了肩,得劳烦西泽帮我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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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1-03-18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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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去了那人皮假面后,我便压不住周身的阴戾——那是冗长的岁月留下的刻痕,是陈年旧事焊下的烙印,我在无数个日升月落里,将它们埋进血肉,凿入骨髓,让它们终与我长作一体。
                        ——我知我似那嗜血的妖刀,不可控,不可怜。
                        我端坐于另一侧,安静又无声地笑起,在那寡淡无澜的面上愈显诡谲。我记得我曾在许早之前对其退避三尺,非是我不愿与故交相认,只盖因我非沈醒,那个会与他一齐尝着葡萄酿,而后醉倒一处的沈醒。
                        “西泽……”
                        ——有些事无需见棺落泪,才当知往事不可追。
                        我轻一叹,低下首,平静地扯起半褪的中衣,自顾自地整衣将辞,却为那骤然落来腕上的温度斩断了所有退路,身体一僵,竟是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而又在下一个瞬间里,倏地抬首——我为一影温柔的阴翳笼罩其中,似一个无声又有力的拥抱,将我经年累月无处安放的不安与彷徨安抚。
                        “你……”
                        ——现下,我该做什么。
                        我看过无数悲欢离合,唱过无数逢场作戏,却在此时此刻,手足无措,只会怔怔地望着他。而当那一粒珠,在我手背之上,摔得支离破碎,似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坠入古井深潭之中,激起滚滚水雾白烟。我恍若大梦初醒,极快地收拾起那点软弱,又作回那不知痛的妖刀利刃。
                        “哭什么,”反手轻握住其掌,安抚般地捏上一捏,“莫哭了,你这般,我如何敢告诉你你要的答案。”
                        随手揭起中衣一角,将腰上干涸的血痕露予他瞧,旋即以衣掩,浑不在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与他道。
                        “若未曾与他等‘切磋’一番,我定先请西泽出山为我居中调和,然我的剑已架上他的颈,这梁子是结定了,你莫搅和进来,以免惹来一身腥。”
                        551。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03-19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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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笑了一下,样子并不好看。
                          “就算你舍得自己,还不能让别人舍不得吗?”
                          极西之地的源流,会在雪山下分开,从此往北的往北,向南的向南,滔滔西去,再不相见。我懂得这个故事里所有的道理,但我还是放不下。
                          我有所念,亦有所求。
                          “我想要的不是一个答案,是你沈醒欢欢喜喜,平平安安。”,既已见过了刀光,就该知道这是妄念。为这妄念付出的,只能是徒劳。但他就在这里,就在我眼前,披着我的外衫,裹着我的中衣。
                          你没有选择,难道我就有吗?
                          我倒要笑他。
                          “那倒也由不得你。”
                          起身来。“你这个样子,晚上有地方落脚吗?”


                          IP属地:河南14楼2021-03-19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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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静添秋色,窗虚驻晚霞。
                            是日暮西斜时,残霞作红墨,晕染碧色的笺。有绯绯天光自身后纷至沓来,而翳翳暗影在身前如影随形,我在明与暗的分界里端坐,无悲无喜地仰望着他,像极那荒庙残观里,面容模糊、身形残破的石像,为凡尘所弃,为世人所忘,只余那光平等地落来,那影公平地追上,在那毫无生气的残躯败体上添上几分森森鬼气。
                            “西泽……”
                            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弯来一笑,面上神色犹是寡薄,若一铺新纸,只有空白,眸中死水无波无澜,只静静地将他映照其中——我谢他惦念,谢他替我忧愁,谢他为我许下宏愿,要我此生平安喜乐。只此一愿不过是一场奢望,是人之末路,醉上的一景春秋大梦。而我明知,却仍想去作他期愿中无伤无痛、恣性洒脱的少年,去全他一朝的好梦,圆我一夕的妄念。
                            ——可,世事哪有这般好。
                            “任西泽。”
                            我难得这般唤他,亲近又不亲近,疏离又不疏离,只是那平平音调昭然若揭我蠢蠢欲动的怒。只手支着桌案,缓缓起身,我披着他的外衫,与他相对而立,在那令人心悸的静默中,与他四目相望。
                            ——他在光下,而我在影中。
                            “你若执意搅和此事,那只能你进一步,我自戕一次。”
                            我拔剑出鞘,是一反手,平静至极地将锋刃抵住腹上堪堪止血的伤。对付不同的人自当用不同的手段。任西泽此人,向来心慈仁善。他既舍不得我伤痛缠身,我只好以此作胁,逼他退避三舍,不来趟这泥潭浑水。
                            “无妨,我不怕疼,西泽。”
                            483。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1-03-20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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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鞭子抽在心上,整颗心都颤栗起来。
                              “你,你放下,沈醒,你放下......”
                              我抽出了我的手,却不敢碰他握剑的手腕。手在抖,抖得厉害。我在沈醒平静如湖的眸里看到我自己,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手心干涸的血痕在面上染过,再被淌下的什么东西冲开。我几乎要笑,我认得他啊,我的阿醒,从来都知道该怎么对付我。他是寒冰是铁石,他划下的楚河汉界,不容我回拒,更不容我扭转。
                              何须对峙,何须威胁,我在交接的视线里败下阵来,败得溃不成兵。苦笑着,先行认输。
                              “好,你放下,我怕了你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你放下。”


                              IP属地:河南17楼2021-03-20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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