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像一个小火柴盒。这就是我对我房间的第一印象。比贝利的办公室更加一览无余,朴素的床,衣柜,桌子和配套的椅子,以及一面镜子,一侧头就能在镜中瞥见我平平无奇的脸
我摸了摸床,床垫富有弹性,就以床单和被子的使用程度来看,这张床是刚买的。贝利给我买的礼服就在我的枕头旁,一套黑色的长裙,布料摸起来价格不菲,上面点缀了简约的白色珍珠和蕾丝花边。我很感谢给我选这身衣服的人,我不敢想我素面朝天的平淡面孔如果穿上一套鲜艳精美的礼服会有多么的违和。
我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供我消磨。因此我并不急着现在穿上礼服。我坐上床,身体紧靠着床背,怀里抱着那套礼服。
贝利。我忍不住念起这个名字,感受嘴唇的相触和舌尖的翘起。兴许是我的幼年太过于缺乏父爱,又或者说因为他的高大帅气,尽管他对我的态度与亲切一词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我确实不受控制的产生了想与他亲近的欲望。
我看着怀里的礼服,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他亲手拿来放到我的房间里的呢。然后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觉我把鼻尖埋进了布料之中,嗅着里面的气味,仿佛里面会有一缕气味会来自我那神秘的父亲,仿佛这种方式产生的一丝父爱的错觉能安抚异乡带给我的不安和忐忑。
然后,果然我又被自己丢脸到了。我飞快去卫生间,用冷水拍脸。快速套上衣服,朝着门口小跑过去。
贝利已经在门口靠着车等我了,他看了一眼表。仅仅是这一个动作都让我感到心脏慢了半拍。“很,很抱歉先生,我……”
“你没有迟到。不用道歉。”他打断了我的话,拉开了身后的车门。“上车。”
我坐在车后座,假装低着头看脚尖。实际上我又在从刘海的缝隙观察起贝利。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于是我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其他方面,我发觉他身材很好,就算是穿着得体的西装也可以隐约看出他壮实的后背,但又不显得粗野。即使前方的路况并没有什么令人心烦意乱的事情发生,从车镜的反光中我能看见他还是略微蹙着一点眉。等红绿灯时,我看着他搭在方向盘的手,看着他由于不耐,用指尖轻敲着方向盘。
我正看的入神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后视镜中与我相遇,锐利的眼神仿佛要从我的眼眶去凿穿大脑。他的神情中我看不出一丝惊讶,我意识到到,他或许早就发现我的窥视了。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在这之后的整个路程中,我一直把眼神锁定在我裙摆上的某处蕾丝边。直到车停下,我抬起头看向窗外,窗外是一座富丽堂皇的会馆。为了表示对刚才偷窥行为的忏悔,没有等贝利给我开门,我主动打开车门下了车。
贝利凑近我,微微眯了一下眼,我以为他是要因为车上的事情训斥我。于是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然后他张口说,把手给我。我的动作快脑子一步,把手递给了他。
他的手很大,我的四指差不多差不多卡在他的虎口处,我感到受宠若惊,心脏跳的飞快。不过我很快用理智为自己泼了一盆凉水,这是社交场合,他作为远近闻名的慈善家,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生分,这算什么。但我还是下意识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他的手背。
快到门口时,我听到我的上方传来声音。
“待会进去时,你不用说话。”
我更加确定在火车上时,那名手下和我说贝利受人尊重并非虚言。因为贝利一进来时,就吸引了无数的人与他问好。
贝利对问好的人致以回应,笑容亲切,眼神和蔼。这种割裂感使我感到不适,我忍不住想仰头看他的脸。看他迷人的笑容是如何漾在他的嘴角,温和得体的话语是如何从他的嘴边吐出。我能看出他笑容的虚假,因为他的眼边一点纹路都没有,这让我好受了一点,因为想到他或许只留给我他真实的一面。但我还是忍不住腹诽,作为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女儿,我应该得到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亲爱的贝利,这位可爱的女孩是谁?你孤儿院里的孤儿吗?”我望向声音来源,一个五十多岁、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的男性。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油滑的、令我感到不适的笑容——或许可以用猥琐这个词,连带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令我联想到垃圾场内散发着异味的、流动的有机质。
我听到贝利微微抬高了一点声线,似乎有意让周围人听到。他说:“不,这是我的女儿,多萝西。我可怜的女儿在不久前失去了她的母亲,于是我把她接过来监护抚养。”刹那间周围人的目光如闪光灯般聚集在我身上。我于是将头垂得更低,让刘海遮住我半张脸。但我依旧从刘海缝隙那窥看着四周。
我看到面前那名提出问题的男人表情一滞,脸上出现错愕的神情。贝利和他握了握手,我看到他的脸扭曲了一瞬,我猜到贝利和他握手时故意捏疼了他的手。“我已经为她办好了入学手续,我想明天她就会来到您的学校上学了,要劳烦您的关照。”贝利咬重了关照这个词。
贝利不喜欢这个人。而我也不喜欢。我内心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而那位高大的男性在我面前已经微微弯下了腰,我几乎能闻到他嘴里的酒气。“真是个可爱的女孩。我是礼顿校长,很高兴我的学校有幸能迎接贝利的女儿。”他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想与我相握。